白云边脚步一顿,扭头看着他,“你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
“不信!”
夏景昀笑着朝椅子上一坐,就像是主人一般。
陈富贵瞧着这一幕忍不住憋笑,作为这天下唯二能稳吃白公子的人,靖王殿下靠的是一言不合就动手,而自家公子的就是纯粹的脸皮厚了。
白云边也不可能真的赶人,只好恨恨坐下,开始泡茶待客。
端着茶盏,夏景昀笑着道:“你说你当初,走那么早作甚,朝中如果有你坐镇,我如今能少了好多烦恼。”
白云边摇了摇头,“那有什么好的,我证明了我能当朝中高官,还能当得很好就够了。当个中枢重臣,想骂人都得顾忌着影响,多不爽利?你看我开了这书院,随便骂,想骂谁就骂谁,多好!”
夏景昀嘴角抽了抽,“你骂得最多的就是我吧。”
白云边干笑两声,“这不是你自己也希望的嘛!”
“行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在这儿还好?”
“挺好的,山清水秀,我爹那个没出息的去中枢补了缺,更没人管我,离着两边家里也近,孩子最近也扔进了漕帮去厮混,未来多半能成为像他爹一样的文武全才。”
夏景昀和陈富贵都微微一笑,挺好的,还没变。
“你呢?你的前两个儿子回去继承了苏家和秦家的家业,秦夫人生的嫡长子应该也已经八岁左右了吧?没带在身边?”
夏景昀摇了摇头,“他没这个逍遥的福分,未来是要进朝堂的,所以送去云梦州跟着他的几个外公们去学本事去了。”
“姜玉虎那厮听说已经生了三个了?”
“靖王妃曾习武,想来身子挺康健的。”
“这话说得,谁家夫人不会几下是咋的?哦,忘了,你家夫人不会。”
夏景昀无语地看着他,这么多年,你这张嘴还是不如不长啊!
寒暄闲聊了几句,两边又带上家眷一起吃了个饭。
一夜安歇之后,翌日清晨,夏景昀一行告辞离去。
嘴上傲娇的白云边,这一次,亲自将夏景昀送出了山门。
这对相爱相杀了十几年的战友,在清晨的雾气中挥手道别。
他们都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白云边转过身,仰着头站了一会儿,在夫人调侃的眼神中,哼了一声,走回了居所。
刚走到门口,一位弟子就迎了过来,将一个盒子递给了白云边,“山长,建宁王临走前,吩咐学生将这个亲手交给你。”
白云边诧异地接过,不知道那个狗东西又在搞什么鬼。
走进房间,他将盒子放在桌上,缓缓打开。
里面居然放着一个酒壶,他拿起来,入手沉甸甸的,居然还真是一壶酒。
盒底还有封信,他缓缓拿起,没有封口,显然也不是什么秘密。
信中只有一张薄薄的纸条,他抽出来,目光移去,便感觉心间被猛地捶了一下。
纸上只有三行字: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仿佛有一只大手,将他的思绪瞬间拽回了十多年前,那个中举之后游历的秋天。
那时的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举子,一无所有,但又意气风发。
如今的他们,在世事之中浮沉十年,看惯了刀光剑影,厌倦了鼓角争鸣,纵然再结伴而游,举杯同饮,又如何回得去那个虽单纯却充满了热情的少年锦时。
思念就像是初见的那条江中起伏的江水,连绵不绝,让人缓缓沉浸。
不知何时,那一壶酒已经被他打开,酒入愁肠,愁更愁。
“先生?”
最终,还是亲传弟子的敲门声,将他从那绵长的回忆中唤醒。
他将酒壶盖上,将纸条郑重地放进盒子里,才开口道:“进来。”
“先生,咦?先生喝酒了?”
白云边自知酒味和面色是藏不过的,便瘪了瘪嘴,“心头烦躁,便饮了几口。”
弟子笑着道:“都说先生与建宁王虽有私交,但政见不合,平素不睦,如今看来,传言多有虚假啊!”
“哪有虚假?我就是看不惯他这人!”
白云边冷哼一声,“一个臣子,掌握军政大权,让天下人只知有相不知有帝,跋扈嚣张,枉顾人臣礼节,简直大逆不道!我就是因为不得不见了他,才烦躁饮酒的!”
弟子见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连忙拱手退了出去,都忘了先前前来的事情了。
白云边望着天边,那感慨的神色还没完全绽放,忽然一怔。
不对,那狗东西生了那么多,自己就一个儿子岂不是输了?
那不行啊,人家四个人生,自己这头就只有一个人,怎么生得过!
咦?这不正是光明正大的理由好纳几房小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