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建虏的攻势仍在继续,喊杀声中,穿着各色甲胄的汉军旗和蒙古旗士兵仍然在上攻,但黄太吉的黄罗盖伞之下,却是传来了一声大叫,不是来自黄太吉,而是来自两红旗的老代善。
阿达礼入城,但忽然被明军截断道路之后,还在城外的建虏骑兵知道事情不妙,一面向城内抢攻,一面紧急回报,原本,照黄太吉的计划,在阿达礼的四千精锐之后,还有一万步兵以为后续,但不等步兵跟上,城门就已经被明军堵上了。
“阿达礼,我的孙~~”
代善正在黄太吉身边,听到阿达礼入城,但明军却忽然截断了城门口的退路,作为一个沙场老将,他立刻知道,孙子中了埋伏,被明军关门打狗了,阿达礼是他孙子,在长子岳托,三子萨哈廉先后病死,去年被他给予厚望的七子满达海又战死潮白河之后,他两红旗的男丁,已经是大大凋落,但想不到,今日阿达礼,他最年长的一个孙子,竟然被明军圈入了城中。
那悲惨的结果,不用想就可以知道。
老代善何堪受这样的打击?立刻手捂胸口,在马上大叫了出来。
黄太吉脸色涨红,呼气急促,对鳌拜说道:“快,告诉睿亲王,不惜一切,给朕攻!”
黄太吉是枭雄,他当然知道阿达礼中了埋伏,已经不可能救了,南城急切之间也是攻不下,但代善是他的二哥,代善的两红旗又是他坚强的支持者,不管行不行,他都必须做一下样子,以对代善有所安抚。
“嗻!”
鳌拜急急去传令。
但鳌拜刚走,就听见通州城头传来一阵欢呼之声,数百名明军士兵齐声高喊:“阿达礼,狗头在此~~~”
声音洪亮,穿过炮声和喊杀声,清楚的送到黄罗盖伞之下。
“啊?”
老代善失魂落魄,纵马向前,睁大了眼睛,往通州城头望去,当他看到,明军用竹竿子高高挑起一个带着长长辫子的头颅之后,他大叫一声,跌落马下。虽然他看不清那头颅的面目,但明军同时挑出了一副铠甲,那却是阿达礼的无疑,加上早就有不祥的预料,所以代善气血冲天,一下就坚持不住了。
“礼亲王~~~”
“主子~~”
现场一片混乱。
黄罗盖伞之下,坐在马上的黄太吉脸色更加涨红,咬着牙,身子摇晃。
“皇上!”
索尼见势不对,急忙一把扶住。
黄太吉却推开他,长叹道:“撤兵!”
多尔衮连续接到了两道命令,一是令他继续进攻,二是令他撤兵,其中缘由,他一个字也没有问,因为他已经知道了。
对于南城的失败,老实说,多尔衮并不是百分百的意外,就他的性情来说,他骨子里是不同意这种声东击西、剑走偏锋的取巧的,但黄太吉坚持,所以他只能听从,现在听到失败的消息,阿达礼的人头在通州悬起,除了叹息,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呜呜~~~”
攻城停止,全军后撤的号声和鸣金声终于是响起,已经猛攻了三个时辰,从黄昏攻击到现在,付出巨大人员伤亡的汉军旗和蒙古旗急忙撤退,明军的火炮和鸟铳趁势鸣响,又杀伤了不少的退兵。
战斗结束,双方脱离接触,汉军旗蒙古兵的尸体在城墙下层层叠叠,鲜血染红了护城河,残破的云梯犹在燃烧,浓烟直冲夜空……
东城。
多铎也在退兵,听到南城失败,阿达礼身死的消息,多铎撇了一下嘴,和多尔衮始终思谋大局不同,多铎想的更多的是自家兄弟和两白旗的利益,听到阿达礼身死,所带领的两红旗精锐,几乎全部覆没于城中之后,多铎首先想到的就是,呵呵,经过去年的潮白河之战和今夜的南城之战,正红旗镶红旗的精锐旗丁,损失了十之六七,短时间之內,两红旗再想凑出两千精锐也是难了。
而两红旗是黄太吉的支持者,也是豪格的支持者,两红旗实力受损,对他两白旗,倒也未必完全都是坏事……
这也算不幸中的一丝幸运吧。
唯一的可恨,就是又成全了明太子的名声。
……
代善的军帐。
代善落马之后,立刻就被建虏随军的军医照顾,并一路送回大营之中,经过军医的诊断,老代善只是急怒攻心,晕过去了,身体并无大碍,静养休息,放下心事就好,但阿达礼死在城中,两红旗的精锐白甲兵损失三分之二,这样的致命打击,老代善又怎么能够放下?
苏醒之后,老代善在帐中大哭,黄太吉在榻前安慰了好一阵,才把他劝住了。
出了代善的营帐,望着在帐外候着的满汉蒙群臣,黄太吉脸色沉沉,喘息着说道:“都回去吧。”
“嗻。”众臣行礼,转身离开。
“老十四随朕来。”黄太吉喊住了多尔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