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漆黑,这种铁蒺藜甚是歹毒,几乎无法防备,但是踩到,立刻就会刺穿脚底,疼痛全身,如果创口过大,脚掌麻痹,很快失去行走能力,也是极有可能的。
恩克心中一惊,不过还是镇定,对于部下的战力和忍耐力,他还是有信心的,铁蒺藜虽然歹毒,但还不能摧毁八旗勇士的意志,他相信,部下一定能忍住的。
果然,只是短暂轻微的骚动之后,前面的黑影就又安静下来,继续向前匍匐。
恩克长长松口气。
不过他放心的表情还没有完全舒展开,暗夜的漆黑和明军火把的光亮中,忽然传出了几声犬吠。
“汪汪汪汪~~”
恩克大惊,心说要糟,没想到明军连狗都用上了!
隐隐听见胸墙里的明军有跑动,随即,几支火把从胸墙后高高地扔了出来,正落在恩克他们身边左右。
火把光亮之下,他们的行迹清楚的显露。
“汪汪汪汪~~”此时犬吠更加剧烈,不是一只,而是几十只一齐吼叫了起来,其声越来越烈,整个北岭,仿佛都被惊动了。
恩克心中绝望,他知道,被发现了。
遵照事先的命令,在被发现之后,匍匐在前的十几个建虏白甲兵立刻就跳了起来,将手中的飞斧和短枪,向明军胸墙后投掷,又取出短弓,一边猛射,一边嚎叫着向明军扑去。
其他建虏白甲兵也都跳了起来,响应的向明军冲去。
这种情况下,已经不由恩克的指挥了,他也不得不孤注一掷的跳起来:“杀,杀尼坎!”
“砰砰砰砰!”
听见上面一阵怒吼,明军鸟铳顿时鸣响,无数铅弹呼啸而出,将即将冲到壕沟前的几个白甲兵长的血肉横飞,瞬间就扑倒,随即,一个个冒着火星的铁疙瘩,从高高抛了出来,落在壕沟之前,叮当当当的滚动,顺着山坡向下,而在滚动碰撞之中,引线燃到极点,随即“砰”的一声,火光乍现,硝烟弥漫,掀起剧烈的爆照,将周边的土石都掀了起来。
鸟铳和手炸雷的密集阻击之下,上攻的建虏白甲兵根本无法闪躲,前冲的第一批的人,只有少部分的人投掷出了手中的飞斧和短枪,大部分的人都不来及靠近,就被明军鸟铳射倒,剩下的人趴在地上,被明军鸟铳压制的根本抬不起头。
“撤,撤!”
恩克用满语大声的喊,他知道,行迹暴露,猛扑不成的情况下,他们已经无法完成郑亲王交给的任务了,继续下来,除了增加伤亡,再没有其他任何益处,于是他奋力呼喊,命令撤退。
明军没有跳出壕沟追击,而是继续扔下火把,照明山腰的情况,然后用鸟铳和弓箭猛射。
白甲兵惨叫连连,不是被鸟铳射中栽倒,就是慌不择路踩到了陷阱,再难自拔,又或者踩中铁蒺藜,疼的站不住,翻滚着逃下山去。
恩克侥幸逃了一命,他脸色发白,等逃到山脚,被第二批白甲兵接应之后,他转身一点,发现五百人冲上去,跟他逃回来的,只有三百人多一点,一百多八旗勇士,就这么被明军轻而易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消灭了,而因为有壕沟和胸墙的保护,尤其是可恶的犬吠报警,明军的战损,估计是微乎其微,这么多年的战事,恩克从来都没有这么憋屈和无力,若是以往,若是野战交锋,他五百精锐白甲兵,足可以将数千明军杀的丢盔弃甲,今日却是这般结果。
“奴才死罪,没有能冲上去……”
恩克踉踉跄跄的回到阵后,向济尔哈朗跪地请罪。
火把光亮之下,济尔哈朗脸色发青。
今夜夜袭,是他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成功,他不惜动用了镶蓝旗的精锐白甲,但最后的失败却是如此狼狈且短暂。
济尔哈朗求援的看向洪承畴。
但洪承畴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显然,面对如此困境,洪承畴也想不出办法。
济尔哈朗和洪承畴都不说话,其他建虏将领也都是一脸沮丧,愁云惨淡,两日强攻,一夜的夜袭,己方损失惨重,但却丝毫都没有能撼动北岭的明军,现在弹药不济,无法再进行大规模的炮轰,这场战事,可怎么继续?
这一次,连尚善都低着脑子,再没有了前两日慷慨激昂的语言。
……
没有了弹丸和炮药,建虏的攻击只能停止,接下来的几天里,建虏一边修整,一边等待后续物资的运送,其间,他们在夜袭之外,也尝试在东门和北门发起试探,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金州城,就像是枷锁一样,将他们紧紧锁住。
建虏上下,从济尔哈朗洪承畴到下面的佐领,都一筹莫展,想不出破敌之策。
济尔哈朗连续数夜失眠。
---这一次为了收复金州和旅顺,大清可以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能调动的兵马,能筹集的钱粮,能动用的火炮,一个不少,全部都拉到了金州,为的就是一战收复辽南,将明国顶在大清腰部的尖刀,彻底的折断。
这场战役不能拖延,必须速战速决,一旦拖延下去,不说开春之后,明军船舰恢复自由活动的能力,可以从复州盖州等地登陆袭击,截断他大军的粮草补给,只说源源不断的粮草供给,就是大清支撑不起的。
可现在,战事竟然如此的不顺,战事真正开打,不过短短地十日时间,但他心中竟然是有了束手无策,北岭不可拿下、金州旅顺不可收复的哀叹。
这是怎么了?
我济尔哈朗的勇气哪里去了?
不!
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和战术。
济尔哈朗不服输,披衣而起,举着蜡烛,站在地图前,咬牙切齿的想。
临近天亮时,他没有想出任何对策,整个人也已经是疲惫不堪,终于是支持不住,疲惫的睡去。
……
不知道睡了多久,济尔哈朗忽然被惊醒,他感觉有人在叫自己。
“王爷,王爷,快醒醒,快醒醒!”
济尔哈朗睁眼醒来,发现站在面前的,一个是自己的忠仆,另一个则是兵部侍郎,兼参政,同时也是多尔衮特意派来辅佐他的洪承畴。
“怎么了?”
济尔哈朗一惊,以为是军中出了事,急忙坐起,这时他才发现,天色早已经大亮。
洪承畴捧着手中的一封急报,干瘦的老脸十分凝重:“王爷,这是盛京刚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