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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标之后,转任河南巡抚的堵胤锡第二个响应,接着,淮扬巡抚兼漕运总督、盐务钦差左懋第也上疏支持。
但也只有他们三个,其他省的督抚,都是默默,毕竟和摊丁入亩相比,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冲击更大,造成的影响也更深远,各地的士绅绝不会坐以待毙,说不得会卷起大风浪,搞出大乱,甚至是动摇国本,所以没有人敢轻易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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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隆武帝朱慈烺放下手中的奏疏,脸色沉思。
今日已经是四月二十九,自《三文日报》发表“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社论以来,已经将近两个月,这两个月里,朝堂激荡,讨论不断,各地督抚也都有奏疏送到朝廷,结合在地的情况,就“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提出看法。就实际来说,大部分督抚都是不同意的,不是认为时机不到,就是以为士绅减免优待,乃是祖制,是太祖成祖所定,不可轻改,如果要改,也应该循序渐进,先从小处改起。
当然了,说的都很婉转。
毕竟隆武陛下的改革之心,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了。
督抚如此,各地士绅反对的声音就更是激烈了。
六部堂官,都察院,虽然表面上反对的人并不多,但就内心来说,很多人都是抵触的,毕竟这一次的改革,改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自己,就京官来说,几乎每一个人在家乡都有成片的田产,少则百亩,多的甚至是千亩,如果缴纳田税,那会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就更不用说他们的家族和姻亲了。
所以能拖就拖,能不同意就同意,关系到自身的利益,官僚集团心照不宣,软钉子硬磨的心思,还是很明显的。
至于内阁。
其实很久之前,内阁诸臣就都已经察觉到了隆武陛下改革祖制、平权平税的弘大心思。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尤其辽东战事还没有结束,这个时候就大改祖制,震动天下,是不是有些太过着急了呢?
内阁之中,兼着兵部尚书和蓟辽总督,统兵在外的孙传庭对于“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最为支持,表态最为清楚,也最为坚决。
当年,孙传庭在陕西练兵,为了军饷,焦头烂额,顶着巨大的压力,清理军屯,和豪绅作对,千夫所指之时,其实他就已经看出了大明财税的弊端,想到了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但想归想,却不敢实施,因为一旦提出,那就不止是和陕西在地的恶劣士绅为敌,而是和天下所有的士绅为敌,那一来,即便是支持他的清明士绅,怕也是要和他反目了。
来到京师,进到内阁,又成为军机,常常和隆武陛下长谈,孙传庭对隆武陛下包容天下的雄心壮志,以及改革财税的心思,早已经是了解,也知道隆武陛下早就想要实行“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了,只是因为辽东战事和内外的局势,所以隆武陛下才暂时压住了改制的心思,现在大明收复锦州和广宁,经历了大小凌河的胜利,大明王师已经深入辽东伏地,进到海州,击溃建虏,平定辽东,已经只是时间问题,这种情况下,大军的粮草补给就成为大明能否早日平定辽东,建设辽东,并且一劳永逸解决辽东问题的关键。
因此,隆武陛下再也不能等待,士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彻底解决大明财税弊端的大杀器,非是要拿出来不可了。
虽然是在外带兵的大军统帅,但同时的,孙传庭也担着英武殿大学士,对于朝政,他是相当谏言的权力的。
因此,孙传庭第一个上疏,公开支持。
首辅蒋德璟稳重,到现在还没有发表意见,不过朱慈烺知道他内心里是支持的,倪元璐有些疑虑,认为时间应该更拖长一些,给矛盾更多的化解时间,可另外两位阁臣,范景文和袁继咸却都是偏向反对的,尤其是袁继咸,更是在内阁会议中直言,优待读书人,是太祖成祖订下的祖制,不可轻动,一旦动了,天下必然动荡,读书人更是国家的元气,把元气伤了,国库里的银子再多又有什么用?
而在《三文日报》的社论发出后,袁继咸也是唯一一个上疏隆武陛下,请求严惩《三文日报》的阁员。
----袁继咸是山西学政出身,虽然现在已经是大明内阁阁员,成了宰辅,又跟着隆武陛下历经了这么多的大事,但他的思想显然还是受到最初仕途的强烈影响,不能从祖制和读书人就应该高人一等,就应该享受财税减免,如此,才能有威严,读书人有了威严,有了教化,天下也才能太平的固有思想里跳出。
崇祯十六年,通州大战时,袁继咸就跟在朱慈烺身边,一起经历了通州血战的炮火和硝烟,即便是乱箭齐发,陨石交加之际,袁继咸也没有怯懦和胆小过,人品更是贵重,两袖清风,无有私财,朱慈烺对他深为倚仗和信任,但想不到在“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大策面前,袁继咸却是固执已见。
朱慈烺有些难过,但他不会退怯。
国民平等,一体纳粮一体当差,非是施行不可。
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算时间,孙传庭对对海州的总攻,就在这一两日了。
在孙传庭攻坚,统帅大军,继续往辽东深入,收复辽阳沈阳的同时,作为皇帝的他,也是需要对大明朝的顽固,发起一次总攻了。
“传钱谦益。”朱慈烺道。
左都御史钱谦益很快来到,在乾清殿中待了很久,直到黄昏,方才离去。
“传下去,明日大朝议!”
和钱谦益议罢之后,朱慈烺又召来首辅蒋德璟,筹划一番,决定不再等待,而是要付诸实行了。
……
晚间。
钱府。
钱谦益召集都察院的几个重要御史,在府中商议。
----经过地方都察院的大分拆,现在的都察院人员凋落,已经是没有过往众正盈朝的鼎盛了,但毕竟是都察院,如果全体御史,上下一体,强力阻拦,隆武皇帝的旨意,怕也是难以
“宪台,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一个御史愁眉苦脸的问。
钱谦益叹息的摇头:“朝廷内有欠俸,外有欠债,辽东战事又急,所需钱粮需要源源不断的供给,圣天子心意已决,大势所然,不管百官和都察院同意不同意,都是要执行了。”
“难道陛下就不怕留下恶名吗?”
“恶名?陛下平定流贼,收复辽东,中兴大明,已然是千古第一君,何等的史官,敢在他的名字下,写下一个恶字!”
众人哑然。
默了半晌,有人道:“可我们总得为天下的读书人争一争吧?”
“一个争字简单,辞官归故里也没有什么。”钱谦益叹息道:“但我们争的是读书人的利益,陛下争的却是大明朝天下的利益,孰轻孰重,孰长孰短,以陛下的口舌和坚定的心志,你们觉得,朝堂之辩,陛下能听我们的吗?”
“不听也要谏。不然我们这御史不是白当了吗?”有人道。
钱谦益斜他一眼,淡淡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如何做,诸位自己抉择吧。”
说完,端起茶水,送送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