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意乱情迷。</P>
宴璟昀难以抑制地因为琼音这句话而生出绮念。</P>
他不受控般朝着琼音的方向走了两步。</P>
他不相信这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场幻梦。</P>
“宴璟昀。”</P>
音音那双平静无波的眼却让他的脚步瞬间定在原地。</P>
她叫住了他。</P>
音音如此心平气和。</P>
她太冷静。</P>
并无半分赌气的模样。</P>
就如那日同他毫不拖泥带水地决断时一般无情。</P>
宴璟昀一颗心直直地坠落。</P>
空落落地跌向无尽深渊。</P>
也教他冷静下来。</P>
“既是意乱情迷，却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回避于我？”</P>
宴璟昀冷声质问。</P>
他凄然一笑。</P>
“你那日，分明对我有情。”</P>
琼音似被他问住，一时无言。</P>
在那道炙热无比的视线中艰难开口。</P>
“是。”</P>
“我确于你有情。”</P>
宴璟昀这次却连眸光都未曾变上一变。</P>
他漠然地陈述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P>
“可这稀薄的几分情谊于你而言并不重要。你可以轻而易举舍弃，也可以如今日这般对其视而不见。”</P>
“我于你，只是一个你口中不该存在的错误。”</P>
“当你想要修正，你便会如这几日一样躲着我避着我装作无事发生。”</P>
宴璟昀终于肯直面他此前一直视而不见的真相。</P>
他不错眼地看着琼音，继续他的揣测。</P>
“又或者于你而言情谊也只是你手中操纵的傀儡线。”</P>
“就如你之前所说，所有人于你而言都没有分别。你可以赏赐于我，转头也可以嘉奖其他人。”</P>
“你同我玩腻了针锋相对的把戏，便从指尖露出些许的情谊，以此作为系在我脖颈的锁链，要我俯首，要我摇尾乞怜，要我唯命是从。”</P>
“如此不择手段，只你大抵太过心急了些，又或者太轻看了我，只一个吻而已，如何能换得我全心全意的忠心？”</P>
说出的话再无半点感情，冷硬似坚冰。</P>
他受了迷障。</P>
反而失了一贯的冷静。</P>
装聋作哑从不是解决问题的良策。</P>
他竟然想要稀里糊涂地就将他与音音之间的路走下去。</P>
可暗疮便是再疼，也要手起刀落地痛快剜去，才能去腐新生。</P>
他从来自诩睿智，却数次因为情之一字失了分寸失了神智失了一贯自持。</P>
宴璟昀盯着琼音良久，垂眸思索片刻，复又施施然甩了甩衣袖走上前来。</P>
他站在琼音身前。</P>
却又给她保留了足够多的距离。</P>
两个人虽站在一起，却也并不过分亲近。</P>
琼音随时可以离开的他的掌控。</P>
说完最后一句，宴璟昀才轻声开口。</P>
“是与不是？”</P>
琼音在他一声声的质问中找回了理智。</P>
他们早该将话说清。</P>
她也不是非要同他做不死不休的仇敌。</P>
“是又不是。”</P>
琼音咬了咬唇，才下定决心般坦然看向宴璟昀。</P>
“情谊是真，舍弃是真，躲避是真，利用也是真。”</P>
“此前我一意孤行入宫，伤害于你，是我不是。我为家族计，为瑾珩计，为私欲计，却唯独辜负于你。”</P>
“是故，我心有愧，又因如今外朝情势，不得不屡次与你针锋相对。我需借你杀鸡儆猴，却也知你心有怨恨，更不知如何弥补，只得如此得过且过。”</P>
“那日亭中……一时失态，我更是不知如何收尾，才对你一避又避。”</P>
“此番种种，皆是我的不是。我同你道歉。”</P>
琼音欲要低头，宴璟昀却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P>
他用手掌托起琼音的下巴。</P>
缓缓摇头。</P>
“我从不需要你的道歉。”</P>
“我只想问你，你如今可悔？”</P>
托在下巴处的指腹沁着霜雪一般的凉意。</P>
却又好似有着难以察觉的轻颤。</P>
琼音只以为是自己错觉，她摇摇头。</P>
“不悔。”</P>
她不悔，不该悔，也不能悔。</P>
宴璟昀陡然失了力气垂下了手臂。</P>
他犹不死心地追问。</P>
“那什么是假？”</P>
“其他人是假。”</P>
琼音看着宴璟昀，一字一句道。</P>
“不择手段是假。”</P>
她顿了顿。</P>
“那个吻，未有任何其他意味。它，只是一个吻而已。”</P>
宴璟昀轻轻笑了笑，凤眸中却无波澜。</P>
“音音这话的意思，可是承认你当时是情之所至，承认你钟情于我，承认我不是在唱一个人的独角戏？”</P>
琼音点头应道。</P>
“是。”</P>
宴璟昀却忽然有些苦涩有些莫名地笑出了声。</P>
窗外的阳光太刺眼了，让他不由眯了眯眼。</P>
他轻而又轻地询问，像是害怕惊扰到什么。</P>
“但即便是如此，也依旧什么都不会改变对吗？”</P>
“你我之间，只能是一场缘分已尽的错过。”</P>
“再不会有任何其他可能。”</P>
琼音攥紧了拳，依旧是毫不犹豫地点头。</P>
“是。”</P>
宴璟昀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做出怎样的表情。</P>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期望的回应，合该高兴才是。</P>
他这煎熬许久，祈求的不就是音音的一句回应吗。</P>
她亦心悦他。</P>
他日日夜夜都等待着这句话。</P>
可音音多残忍，她在给了他希望的同时，也毫不犹豫斩断了他走向她的路。</P>
让他上一刻还有希望，下一刻便迎接绝望。</P>
“我却仍要问一句为何？”</P>
他固执地问道。</P>
他偏要她将一切说清。</P>
即便他心知肚明。</P>
琼音抿紧了唇瓣，良久方开口。</P>
“因为如今你我早不是当初的你我了。”</P>
她缓慢地离开了宴璟昀高大身影覆下的范围。</P>
低头看向他腰间的悬挂的玉牌和绶带，才轻声道。</P>
“我不是那个待字闺中天真无忧的萧家小女儿，你也不是那个积石如玉爽朗清举的世家公子。”</P>
“宴首辅，你身后有无数清流学子。而哀家身后，是权贵世家，是大晋皇室。”</P>
琼音对他露出了一个浅笑。</P>
“你我如今，皆身不由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