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武城外。“韩遂急了!”刘璋登上一座小山坡,眺望着正在猛攻蜀军右侧营垒的凉州贼,凉州贼的攻势有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从晨时一直延续到了如今的晌午,现下凉州贼还在不知疲倦的进攻,可见凉州豪杰韩遂而今已然情急了。不过这也是刘璋意料之中的状况,韩遂所据郡县为陇西和金城二郡,地贫民少,粮草积蓄也就不充足了,现下两军相持日久,韩遂如何撑得住,自是到了欲要搏命求生的时候了。吴懿、甘宁、文聘、马超、张绣、阴溥、徐猛等诸将立于刘璋身后,见此场景,作为大将的吴懿出首道:“明公,凉州贼众攻打孟达的营寨甚急,是否出兵援救一二。”刘璋淡然的摇了摇头,他抬起手中拿着的玉如意一指大营右侧的孟达营寨:“孟达非是庸将,这点力度他还是能招架的住的,且先不急着出兵救援,不过倒可以声援一二。”斟酌了片刻,刘璋点起了名:“兴霸、仲业、孟起、佑维,你四人可领兵出营立阵,先不急着进击,但立阵于营前,使得韩遂有所顾忌,不敢放开手去强攻孟达就行……若是孟达有什么危殆,可以策应孟达一二。”“诺。”甘宁、文聘、马超、张绣四人闻言,齐齐拱手应诺,就此转下山坡,向着所部人马行去。而正如刘璋所言,右侧营垒中的孟达,没有如历史上一样投身刘备麾下,所以没有去做避开刘备叔父刘子敬的讳,改字为子度的孟达孟子敬,在面对凉州贼的强攻时,正处于一种游刃有余的境况。“放箭、放箭。”孟达高声下令道,在凉州贼相距营寨较远的时候,他下令麾下士卒放箭,待到凉州贼接近了,他则是厉声喝道:“弓弩手上前。”强弓硬弩,攒射无数,孟达的一套操作打的凉州贼是人仰马翻,一地尸体,若是换做往日,凉州贼受到如此创伤,自当引军退去,避开蜀军锋铓,可今日凉州贼却是稍稍退却,就又涌上前来,向着孟达所在的营垒冲锋而去。在凉州贼不要命的打法下,凉州贼和孟达营垒的距离很快就接近了,知兵的孟达明白,这个时候作为远距离攻击武器的弓弩该退下了,是时候长矛手上前了,他也是这么做的,一声号令下,蜀军弓弩手往后退去,长矛手列阵上前,向着欲要掀翻鹿角、破坏营门的凉州贼攻杀而去。难得的,今日来攻打营垒的凉州贼身披甲胄、头戴兜鍪,多数人手中握着长矛,全副武装的姿态,不似往日里甲胄不全、头上无有护具。装备精良的凉州贼上前,和蜀军互相捅了起来,少部分凉州贼则是手握利斧、环首刀,瞥着间隙就近前破坏起了鹿角和营门。“箭矢不要停。”孟达见此情状,知道今日很难善了,他先是嘱咐了一句退到后方的弓箭手,让弓箭手们把握着距离,向上抛射箭矢去攻杀营门口的凉州贼,就算不得射杀凉州贼,也要给凉州贼造成些许阻碍。而后孟达上前,立于军阵之中指挥起了麾下的士卒,他扬声喊道:“给我刺。”他指挥着长矛手一起刺出,一起收回,有如割麦子一般流畅的收割营门口的凉州贼。在孟达的指挥下,他所部蜀军稳住了阵型,始终坚守营寨,没有给到凉州贼一星半点的空子钻,营寨的大门到如今也未被凉州贼破坏,凉州贼未得踏入营寨中。如此惨烈的攻防,令正在督军上前的黑虎部羌胡渠帅良应虎不免生出退却之意,再这样打下去,就算能攻破蜀军的这处营寨,他麾下的儿郎也得消耗大半,他黑虎部就会衰落下去,被其他的羌胡部落所吞并。一念至此,良应虎急忙骑着快马,来到了后方正在观战的韩遂、宋建等人处,他拱手向着名义上的主帅韩遂言道:“将军,我麾下儿郎伤亡惨重,还请鸣金退兵。”“渠帅何出如此畏怯之语,战事正值焦灼之时,这个时候怎么能退下来,还请渠帅回去,上前督战,早早的拿下蜀军的这处营寨才是。”韩遂未及对答,这边宋建闻得良应虎的话,他面露不喜,斥责了一句。“渠帅。”比起宋建语气不善,韩遂的语调较为平缓,但他的措辞和宋建却是一般无二:“大战之时,岂可轻离阵前,还请上前回去督战……某保证,今日你的损失,来日遂必将十倍报之。”“韩将军,再攻下去,我麾下儿郎将十不存二三,某日后将无颜面回到部族里,纵使有所回报,可我辛辛苦苦抚育长大的儿郎却是没有机会享受了。”良应虎硬生生顶了一句。而后他心中郁郁之气顿生,言辞失却恭敬,向着韩遂、宋建等人言道:“不打了,不打了,你们在此闲观,倒教某去流血,某还是领着麾下儿郎离去好些,现下就请告辞。”言罢良应虎装出一副要撤军、散盟的样子,同时他眼角不着意的扫向韩遂,他心中十拿九稳,韩遂肯定会服软,不会放任他离开这里,削弱盟军的实力。为了让这种作势逼真一些,逼迫韩遂就范,良应虎更是做出了拨马离去的样子,将马头稍稍偏离,身形也侧向着韩遂等人。只是令良应虎意料之外的是,韩遂对于他离开的姿态,却没有出言安抚,反倒是古井不波的道了一句:“昨日已言明,上下听吾号令,不从者以军法处置。”“嗯?”良应虎闻得此言,他露出一声匪夷的声音,作为一名羌胡渠帅,他素来自由散漫惯了,往往自行其是,往日若不是韩遂好言相惑,并出金帛诱他,他也不会领兵前来助阵。而今他听得韩遂的威胁之语,顿然面露不喜,他开口正欲反驳……却是听得韩遂道了一句:“良应虎,尔临阵脱逃,动摇军心,军法不容情,今判尔死罪……”“韩遂,尔敢……”良应虎面色惊恐,他厉声回应道,然而他的话只说到一半,但见韩遂麾下猛将阎行御马上前,近得他身,手中枪出如龙,良应虎胸口顿时被造了一个大窟窿,随即良应虎两眼无神、带着茫然不敢相信的神色从马背落下、徒然的倒在地上。良应虎扑倒在地,带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一众小种羌胡渠帅面露惊恐之色,一个两个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同时将头颅微微下埋,不敢仰视韩遂。而宋建以及大种羌胡渠帅烧当、雕虎金、参木达等人则是面露笑意,望着地上犹然未曾闭上双目的良应虎,眸子里透露出讥讽的神色。昨日他们同韩遂私下里议定,今日当杀鸡儆猴,用杀伐威慑住一众不上心、不用力的小种羌胡渠帅,只是未曾定下‘鸡’的人选,现下良应虎跳出来做‘鸡’,却是让他们称心如意了一番。此时前方正在攻打蜀军营寨的良应虎所部人马,似是有人察觉到了良应虎的倒地不起,猜测后方出了什么状况,攻势不由为之一滞,对蜀军营寨的攻伐稍稍缓了下来。“彦明。”韩遂厉声喝道,他解下腰间的宝剑,递向阎行道:“领一队人马上前督战,凡有敢后退者、动摇军心者、不听号令者,皆以此剑取其首级。”“诺。”阎行恭敬的从韩遂手中接过宝剑,点起一队人马,就此上前督战。有了督战队的加入,正在攻打蜀军营寨的羌胡前不得进,后不得退,像是风箱里的老鼠,顿时失去了方向感。羌胡们先是尝试回撤,但在阎行所率领的督战队不留情的攻杀下,只得调转方向,朝着蜀军的营寨攻去,且是不要命的向前冲去,以求一条生路。如此一来,孟达所部的压力骤然增加,羌胡悍不畏死的向前,攻破了用以阻挡羌胡脚步的鹿角、栅栏等物,原本完固的营寨出现了一个缺口,羌胡们顺着这个缺口向着蜀军营寨冲去,像是沙漠里望见湖泊的旅人一般。孟达见此情状,他的面色依旧平淡如水,并没有什么焦急之色,他从亲卫手中接过兜鍪戴上,抄出腰间的环首刀,以主将之重,领着一众亲卫向着冲入营寨的羌胡杀去。主将的亲卫人马,往往是军中最骁锐的士卒,非是十人将不足以入选亲卫,有些亲卫更是百人将,再加上孟达这位主将带头冲锋,亲卫的士气为之一振,两相交手,顷刻间,从营寨缺口渗入营寨内的羌胡,一个两个的倒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在解决了冲入营寨内的羌胡,稍稍延缓了羌胡的攻势,孟达领着亲卫用鹿角堵住了营寨的缺口,将羌胡又堵在了营门外,使得羌胡不得涉足营中半步,失却攻破孟达营垒的机会。远远的,韩遂先是见着羌胡打开缺口冲进了蜀军营寨,而后又见着蜀军营寨的缺口被堵上,他心中默然的叹息了一声,大好的机会却是丢失了。而就在此时,但见蜀军大营中传出金鼓之声,四队人马转出,两支步军,两支骑军,于蜀军大营前立阵,却是未曾近逼,但观望着这里的战况。蜀军于一旁伺机而动,这般情况下,韩遂一方就不好放手去攻打孟达的这处营垒,毕竟若是攻伐之时露出什么空挡,说不得就会被出营立阵的蜀军把握住机会,到时候形势危矣。在韩遂一方不得全力攻打孟达营垒的情况下,孟达所受到的压力顿减,再无被羌胡冲杀进营寨的情况,营垒始终稳固的坚守着,一直到日暮时分,凉州贼鸣金收兵之时。……许都,司空府。“荆州军到了何处。”司空曹操垂询道。谋士程昱应声作答:“据屯兵宛县的曹子孝将军递来的消息,荆州军历新野,如今到了宛县,再过一两日,就当抵达许都了。”“脚程不慢。”曹操回了一句,他眼下就待助阵的荆州军一到,然后就将发兵淮南,征讨袁术,如今他奉天子以令诸侯,似袁术这般悖逆之人,若是不引军征讨,那天子威信顿衰,对他这位总览朝政的权臣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当然,征讨逆贼只是个由头,曹操实际上是要侵吞淮南之地,他如今的据点许都,为四战之地,四通八达,前后左右都需要防备,要想过的安稳,就得剪除四面的敌人。作为东面之敌的袁术,自然就在曹操的算计之中,而数月前他引兵顺利的拿下了宛县,保证了许都南面的安全,并让曹仁屯兵宛县防备荆州,到如今,他觉得时机成熟,该是对淮南的袁术下手了,当下就待荆州助阵的士卒到了。“徐州吕布是否愿出兵出阵。”曹操关切了一句徐州吕布的动向。而程昱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他答道:“据陈珪陈登父子递来的消息,先前明公假天子之命,向吕布颁下征讨淮南的诏书,吕布起初是有所心动,加上陈珪陈登父子的劝告,吕布将要点头同意,但陈宫此时出言,以淮南袁术败亡,则徐州势单力孤,将独力面对明公,使得吕布心存犹疑,难以下定决心,却是未曾点兵起征淮南。”曹操闻言默然,陈宫二字让他心下感触,昔日兖州牧刘岱战死于青州黄巾之手,兖州无主,陈宫携手鲍信,迎接他入主兖州,使得他得据一州,他即是承了陈宫的恩情,也对陈宫甚为喜爱,本以为君臣之间,当情好万载。‘可惜。’曹操心中叹息了一声,后面陈宫和张邈、张超、吕布一并,趁着他征讨徐州、为父报仇时起兵作乱,险些让他失却了兖州,无家可归。可他对陈宫却是没有太多的恨意,反倒希望陈宫迷途知返,重回他的麾下,只可惜就眼下的情状,却是难以实现了。片刻后,曹操恢复雄浑的姿态,他淡笑道:“有陈珪陈登同陈宫相逆,吕布当是心存犹疑,既不会相助于吾,也不会出兵助阵袁术,此次征伐淮南,倒是不用忧虑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