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今日,已是第四日来寻县主。今儿个县主还躲吗?”
周庭芳毫不犹豫,取下木架上的衣裳,胡乱一裹,“躲!就说我病了,下不来床,无法招待。”
翠儿苦着脸,“县主,这借口前日就已经用过了。”
“那就说我不在。”
“那窦王妃定然不顾劝阻,在府内坐着等您。”
“那——”
周庭芳实在没了主意,自从那天晚上她和沈知被窦王妃抓包以后,窦王妃第二日就来堵她,周庭芳不想面对窦王妃,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哪知这窦王妃如此执着。
看来沈知的偏执,便是遗传的这位娘娘。
“说我一早就出去了。”
翠儿无奈,“县主,非得躲着王妃娘娘吗?那位娘娘可不是善茬——”
说罢,翠儿捏着鼻子,拿腔作调,模仿着窦王妃的声音。
“既然出去了,那去哪里了?几时出去的?身边几个人?什么时辰回来?”
周庭芳被翠儿逗笑,“死丫头,你主子都快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逗乐?”
翠儿笑着说,“县主不是和窦王妃交好吗?为何如今避她如洪水?”
周庭芳胡诌道:“无意得罪了窦王妃,她这是兴师问罪呢。我得躲躲,你去叫锦屏,让她赶紧梳洗打扮,今儿个本县主带你们出去玩一天!”
翠儿开心的应下。
瞬间将窦王妃的事情抛诸脑后。
然而,当他们乔装打扮一番,从最小的侧门鬼鬼祟祟走出来后,主仆三人刚好在转角处就遇上了窦王妃的马车。
“柔嘉县主。”
窦王妃坐在马车里,冲他们亲热的招手。
显然是有备而来。
周庭芳定睛一看,那车夫分外眼熟,不是常乐是谁?
她暗中翻了个白眼。
常乐啊。
这个人对她的县主府可是轻车熟路,难怪窦王妃能在偏门堵住他们。
周庭芳心中门儿清窦王妃为何而来,只能硬着上前,“窦王妃。”
窦王妃笑得很是亲切,不过却意有所指,“县主让我好等。不是说出门子去了吗,县主这是要去哪里?”
周庭芳低咳一声,“本是和朋友约好的。不好爽约,实在是对不住王妃。”
窦王妃爽朗一笑,眯着眼睛笑的时候,颇有沈狐狸的味道。
“我还以为…县主在刻意躲我呢。”
周庭芳笑得尴尬,“怎会?”
“既然没刻意躲着我,便陪我走一段吧。”
周庭芳认命的抬脚上马车。
心中却已经将沈知咒骂数遍。
上了马车,两个人面对面相坐,一时无言。
窦王妃问:“县主和朋友约的哪里?”
周庭芳便信口胡诌:“东街的茶楼。”
马车便往东街方向去。
期间窦王妃一直再不住的观察周庭芳。
却见那小娘子一脸淡然,即使察觉到她的目光,却也是毫不避闪,大大方方的任凭打量,随后回之一笑。
以前倒没发现,这位柔嘉县主如此稳重。
窦王妃和周庭芳私交甚密,因此也算是了解周庭芳的性情。
这丫头…沉得住气…心有成算,为人规矩,又很沉稳。
还得太后和王世子喜欢。
听说这段时间柔嘉县主一直勤学苦练,如今烧香点茶、挂画插花也是不在话下。
若真比起来,萧云珠、晏初华等人根本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那个许婉清——
从她拒绝曹家婚事开始,窦王妃心里多多少少就觉得此女表面淡然,实则算计。
只不过现在人死了,她也不多说什么。
窦王妃不问,周庭芳便打定主意装鹌鹑。
果然,窦王妃先沉不住气,笑着说道:“那一天你走得急,倒是没怎么跟你说话。”
真是哪壶开提哪壶。
周庭芳喉头一滚,面上装出无所谓的模样,淡淡道:“是。本该和王妃好好招呼的。”
瞧瞧。
这姑娘多大气。
窦王妃越看这周娘子越是满意,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这京都里,我和你的私交也算是亲密,你既然对我儿有想法,为何不早些透些苗头给我。你看看…这弄得彼此多尴尬……”
周庭芳低咳一声,“王妃娘娘,那日的事情想必沈世子已经同您解释过了吧?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是是是,鹤卿是同我讲清楚了。”
周庭芳却不放心,假装无意问道:“就是不知,沈世子是如何跟王妃娘娘解释的?”
窦王妃目光躲躲闪闪,心想女孩子要颜面,自然说话藏头露尾,“害,无非是他青春年少一时把控不住,对不住县主。不过县主你放心,我已经狠狠说过他了,他也说要为县主负责,这不便打发我急急的过来,让县主吃下一颗定心丸。”
周庭芳这回回过味儿来了。
怪不得那一天沈知按着她不许走,原来是想生米煮成熟饭,按头强让窦王妃答应婚事。
所以,沈知明知那晚窦王妃会到他房里,却依然拉着她不让走,就是为了让这门婚事名正言顺?
周庭芳心里觉得怪怪的。
她不愿意强按牛头喝水,逼迫窦王妃接受她,更何况沈知这手段也太激进了一些。
甚至沈知事前没有招呼,他便一个人加快进度?
她脑子还晕晕乎乎的,半推半就之间,怎么忽然就要发展到嫁娶一事上来?
周庭芳便道:“王妃娘娘,这男女之事得讲究你情我愿。我和沈世子还没有到那一步。再者我蒲柳之姿,出身寒门,有些事情…不着急。”
窦王妃心里一紧,有些拿不准这位柔嘉县主是真心自谦还是故意拿乔。
可看着周庭芳那淡然的脸色,想起她平日的为人处世,窦王妃多少品咂出味道来。
“哎哟,哪儿能不着急?我那儿子今年就二十三了,周娘子你也年纪不小,寻常人像你们这般年纪,怕是孩子都好几个了!更何况周娘子不是不知道,如今关于沈知的流言满天飞,无非就是好男风那些事情。不过周娘子应该知道的呀,他是为了给昔日同窗寻个公道才被那周家人泼脏水。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儿子好得很,他打小就洁身自好,身边就没女人近过身——”
说到这里,窦王妃又觉得不妥,什么叫没女人近过身,这不是越描越黑?
窦王妃连忙尴尬一笑,“周娘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总之我勤王府愿意为县主负责,你们二人既然有了肌肤之亲,总不能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周庭芳眯着眼睛笑,“无妨,王妃娘娘,当真不着急。”
窦王妃怔怔的盯着她,“县主可是有什么后顾之忧?”
周庭芳叹一口气,“王妃娘娘不会不知道我嫁过人吧?我是个寡妇——”
“寡妇怎么了?”窦王妃接过话头,“高祖就曾经娶过二嫁女。况且县主和那位早逝的张家小儿又不曾圆房,那和头婚有什么区别?”
“可我家世不显,家底单薄。”
“哎哟县主,难道我勤王府还需要靠儿媳妇的嫁妆补贴才能过日子?如今我家如日中天,只要陛下在一日,我勤王府便一日屹立不倒。真说起来,以我勤王府如今的声威,娶个家世不显的女子反而更安全。”
周庭芳愣住了。
这勤王府先前精挑细选,只恨不得将所有京都待字闺中的女子都相看一遍,事实上窦王妃也确实将姑娘们相了个遍,甚至不止相过一次。但是这最后,看中她一个无权无势容貌不显的二嫁妇?
不过略一思量,周庭芳便想通其中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