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站在后来者的角度看梁复,而站在当下,梁复在这样的物理大环境下,还能一点即通,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老夫这算什么。”梁复不知何时抬起头来,看着沈筝:“若没沈大人你点化,老夫可能穷此一生都不会明白此番道理。”
“点化”二字都来了!
沈筝鸡皮顿起,赶紧摆手:“您莫这般说,下官也只是先......”
“不必说了。”不知为何,梁复打断了她的话:“沈大人,无论如何,你是我梁复,还有工部众人当之无愧的恩师。”
恩师?!
她只是个“文抄公”而已,何以当得恩师之名!
沈筝赶紧开口:“不......”
“您可能不知道这一固定发现对工部来说,意味着什么。”谁料刚说了一个字,梁复又打断了她。
“往常改进工具时,我等其实隐约感觉到很多都与“杠杆”有关,但就是摸不到其中窍门,所以只有经过无数次试验,才能让双方之‘力’契合。”
“而您这一发现,是真真正正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替工部省大力,让我等少走很长一段弯路!”
从此他心中,便有了“一杆秤”。
他面色诚恳、言辞真切,沈筝心中也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她又一次变成了前世与大周的桥梁,让双方跨时空相望。
但该说的,她还是要说:“梁大人,您误会了,这不是......”
“沈大人不必谦虚!”梁复定定看着她:“这世间除了你,可能无人再知此番道理。这声恩师,你当得!”
“......”沈筝一时都分不清他这般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能说道:“下官做的,只是将所学知识传递给世人。”
她刻意将“所学”二字重咬,梁复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叹气道:“本官知道了。”
沈筝说得这般直白,尽管梁复再不想懂,如今也懂了。
但他不明白。
真的不明白。
这般机会,这般名垂千古,或许能被千百年后的后人铭记在心的大好机会,沈大人为何就是不应下。
只要她点头应下,这世间谁能质疑她?谁敢质疑她?
功名利禄,皆是她的。前来拜师、想成为她门下之人的,怕是能将同安县的门槛踩破。
可她偏偏不愿意,尽管自己都想助力,送她上那万丈山巅。
片刻后,梁复笑着摇了摇头,眼中闪着沈筝看不懂的泪光:“老夫着相了啊......”
“什么?”沈筝疑惑看向他。
泪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对她这个后辈的敬佩之情:“沈大人,你能告诉本官,你想要的是什么吗?”
“我想要的?”沈筝不过一瞬便明白,方才梁复果真是在故意打断她。
所以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面前,是满面紧张的乔老与匠人学徒,他们面前有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而他们正尝试依靠新工具翻山越岭。
面前,是一脸期待的县学学子,他们早已在山脚驻足,终于遇到了同来翻山还制出工具的乔老众人。
面前,是紧张又期待的伍全等人,他们会在山脚下托举、等候,等前人传来“胜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