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停渊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忽然觉得今天是他此生最为恐怖的一天,他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哪怕那一年父亲忽然病故,他都没有感觉到这种彻骨的寒意,因为那个时候他知道,这个家里需要他,他必须要站起来。
而且要站得笔直,要站得比谁都稳,他要撑住这个家,要给母亲依靠,要让底下的兄弟们,有个榜样。
那个时候,他好好地撑过来了,等事后再回头去看的时候,那种彻骨的疼痛已经消失了,他已经走过了长长的岁月,本来对他凌迟的伤害,已经触及不到他的血肉。
可是现在……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扒了壳的牡蛎,躺在冰冷坚硬的沙滩上,尖锐的刺痛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让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他竟然害怕起那个地上的女人,那个与他成亲多年,将来还要与他共葬一穴的女子。
温大太太却像是非常乐意见到他这副神色,她慢慢地撑着自己站起来,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嘲弄起来。
“你可知道魏氏为什么要谋害老太太?你听到的答案是什么?”
看到他脸上的半点儿茫然的样子,温大太太笑得畅快淋漓。
大约是笑得太大声,冷风呛进喉咙里,让她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这咳嗽牵扯到她的肺,撕扯似的疼,可这疼也叫她畅快,不但是在她疼痛的神经上拉扯,也是在她这冗长的记忆中牵扯,将那些她埋藏了太久的怨恨撕扯出来,抛出她的身体。
她感觉自己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轻松,从未有一刻,让她觉得她在面前这个男人跟前站了起来。
她当真站着,站的笔直,一点儿也不愿意佝偻下去。
好一会儿,她才从喉咙里咳出点儿东西来,她擦了嘴,只觉得有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儿在口腔蔓延。
但是她顾不上了,她的那一双眼睛,只盯着那个男人。
她看着他有些浑浊的眼,他已经有些斑白的头发,他脸上的皱纹,他眼角的风霜……
她又透过这个男人看到了那个人,盖头前那双温润又害羞的眼,那一丝不苟的发髻,那从容自信的神色,那可以担着她一生似的宽广的肩膀。
那个头一回被她见着,母亲跟她说将是她的良人的人。
呸!
她在心里呸了一声,做梦!
都是她在做梦罢了!
“我告诉你,魏氏她其实一直都恨着老太太,因为当年,她一直以为她要嫁的温家二少爷……”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然后又十分恶毒地笑着轻轻吐出两个字,“是你!”
温琼与像是没有听懂她的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温大太太竟然觉得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安慰,原来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