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盎!这个嘛,都哪里来的呀?这么多人呀?你们这些人嘎哈来了?嗯?是胡子吗?告诉你们——”被称为龚甲长的人说话了。
他叫龚耀中,是这里的甲长。
由于脸上长了块铜钱大的黑痣,痣上长了一撮毛,说话的时候那毛也随着一抖一抖的,不时还露出凶相,所以,当地的人借着民间有“猍歹嚎,一撮毛”的说法,私下里给他起个外号叫“猍歹嚎”。
猍歹嚎接着说:“盎!告诉你们呀,要是走亲戚呢,我代表下地的父老乡亲们欢迎。要是闹事呀,我可要抓人啦。这也是替县太爷,也就是县长,替他老人家分担点责任,绥靖安民哪,绥靖安民。”
他回过头问身边的人:“盎,给我大哥送信去了吗?给刁局长送信去了吧?”
“唵?盎——送,送,送——啊就送,送——信了。”
回话的是猍歹嚎的小舅子,大家都叫他三结巴,天生口吃:“盎,刁,刁,刁——局长,已,已,已——出来了,从,从,从——粮捕府,出,出,出——来了!”
“盎!大家都知道吧,我大哥呢,就是粮捕府聚合金当铺的大掌柜的,和刁贵的哥哥刁金都在粮捕府做事。和县太爷,也就是县长,都比较熟。都是乡里乡亲的嘛,相互照应的很好。现在呢,刁局长已从粮捕府往下地赶来了,骑着洋车子过来的,挺快,那东西比马快。听说呀,还带俩官差。”
他回过头对三结巴说:“盎,三结巴呀,把砸破的家什都清点一下,清点好了。到时候呀,看官家要求咋赔偿。对,你看那尿壶,那,可不是一般的尿壶,那是太后老佛爷用的玉液壶,是刁局长从我哥那当铺花三百大洋拍下来的,要是陪的话,你这一百来人呀,一人也得陪三块大洋吧。还有那、那泥盆子,是康熙东巡时的……”
“唵?!啊?!三百大洋?”人群里有人私下嘀咕,“要陪三块大洋啊?”
“盎,咱哪来的三块大洋呀!要是有那三块大洋,还不如买两亩地呢。”
“盎,我看呀,咱们还是早点回吧,别让人讹上。”
……
就听哄嚷一下,那一百多号人跑了一半。
“唵?跑啥呀?别走呀,别让他们走呀!”猍歹嚎故意说,“三结巴,快,拦住他们!人都走了,谁赔钱?!”
三结巴假装去拦人,余下的又有一拨人冲出了大院,往营子外跑去了。
三结巴在后面追赶着:“盎,别,别,别——跑——呀!赔,赔,赔,赔——钱——赔钱!”他一直追赶到营子外,见那些人上了大道,才转身回到刁家大院。
留在刁家大院的,最后就剩下五个人,刁付氏的哥哥付宗仁和弟弟付宗义,还有三个表姐。看来这是真亲戚。
“盎,冤有头,债有主,往们找刁贵去。”看来这付宗仁是个头脑清晰的人,“往们砸错了人家,可这事都是刁家引起的。要赔也得刁家赔。”
众人来到羊圈旁,走进那两间破草房,看着刁贵和刁英子哆哆嗦嗦地蹲在炕上。
付宗仁哥几个进来没有像在刁家大院那样,进屋就砸东西,也没啥东西可砸的。
房间里除了一口破锅,两个碗,两床破棉被,也见不到其他值钱的东西。
就在这两间草房里,付宗仁代表付家,刁贵代表刁家,由甲长猍歹嚎作保,签字画押定了个契约。
意思呢就是,赛刁缠家的损失由刁家赔偿,刁家为安慰付家人失去亲人的感情,给十个大洋做补偿。
契约签完后,刁贵说手头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等哥哥刁金来到下地。
他保证,哥哥来了会一个子儿不少地,全部交到付宗仁手上。
于是众人就坐在草房的炕上等刁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