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竿头,白日青天。军需校尉府邸。
王叶这个军需官,虽然身处要职,但是自身爵位并不高,只不过因为背靠芈系的关系,这府里的布局和装饰也就比寻常的官吏要华贵不少。
这天,王叶正在书房办公,却看到底下的副属着急忙慌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大人,公子来了!”
“什么?”王叶心肝一颤,一颗心渐渐沉底。
该来的还是来了!
自从嬴政负责督查军备盘点一事,王叶就知道,自己跟这位名声显赫的嫡公子迟早会有交锋,毕竟咸阳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军备被人私用,终归要细究出缘由,自己也难辞其咎。
前些天虽然把蒙毅糊弄过去了,一应账目也都已经处理过了,但是王叶心里还是忍不住颤抖,这就像是背着老板跟老板娘有一腿一样,即便再怎么心理强大的人,也会在老板的面前表现得有些紧张,毕竟心虚……
“请进来吧……”王叶一声叹息,知道躲不过去,便苦苦地道了一声,准备迎接嬴政的到来。
“喏。”副属见状,也喏喏地应了声,准备下去通传。
“等等!我随你一起去。”王叶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迎接一下吧,毕竟不管怎么说,嬴政这个嫡公子的身份放在这儿呢,还是开府的公子,不可怠慢。
随即,王叶便与副属一同,向着主院走去。
主院客居,嬴政正与蒙毅等人坐下相谈,屋外脚步声响起,几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止住了声,看向门口。
门外,王叶的身影显现,一来到客居,便朝着嬴政拱手一礼,拜道:“军需官王叶,见过公子!”
“王叶大人,不必多礼!”嬴政客套地回应了句,看向王叶的目光中,充满了冷漠与审视。
“……”王叶被嬴政幽寒的目光看得心中惊骇,忙压下内心之惊惧,面朝嬴政,躬身道:“公子,此地简陋,还请随王叶挪步至书房。”
“不了,我此来也没多少事,只不过问问话,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嬴政轻描淡写地举起杯子,微抿了一口。
虽是客居,但是周遭隔板大开,景色一览无余,更有丝丝凉风,也算闲逸。(可以理解为大号的亭子)
“公……公子言重,公子但有疑问,小人必诚然回复,不敢隐瞒。”王叶越发摸不清嬴政的心思了,看着对面除嬴政以外的其他三人都面容冷凝,这让王叶感到腿肚子转筋,心肝震颤。
王叶在咸阳起伏十年,自然熟知这咸阳中的各方名人,嬴政身边的三人自然是知晓的。
蒙毅乃是蒙骜之孙,将门虎子,更是被内史多次叫去襄助盘点军备,能力自然可窥得一分。
那个身着监正使服饰的,自然就是廷尉一方,隶属冯去疾麾下。
而那个一身布衣的青年男子……虽说是一介布衣,但是王叶却不敢有丝毫轻慢,只因那人名为李斯!乃是荀子高足,稷下名士!更是相邦和公子都争相笼络的人物!
对面的阵容,哪怕不算嬴政,也足以让王叶大腿震颤了,更别说,那个时不时冷眼扫过来的嬴政……
“公子此来~咕嘟……是……是对军备盘点一事有何疑问吗?”王叶硬着头皮,低声下气地问了句。
“不错!”嬴政回得很干脆,问得却很刁钻:“王叶,你手上的账目,究竟有几分是真?”
“扑通”一声,嬴政这句话立马吓得王叶身子一抖,跪倒在地,额前的冷汗挥如雨下,颤声自白,强自辩解道:“还望公子明察,小人的账目绝不会有错啊!”
“你这么说,意思就是廷尉的卷宗都是假的了?”嬴政反问一句,言辞间充满戏谑。
“小人不……不敢妄言!”王叶跪着的身子抖得像筛糠,哆哆嗦嗦地回了一句。
见状,嬴政瞥眼暗示了下蒙毅,蒙毅立刻上前,手里拿出一张绢帛,正色道:“王叶大人,我等从廷尉府的卷宗当中,发现以往的军备盘点当中,根本就没有提及折损品的报废问题,但是前些天我在大人这里,却看到了很多折损的明细。按照规定,廷尉要将军备盘点的所有细则和账目复刻在案,然后统一封存。不知大人对此,作何解释?”
王叶一听,颤悠悠地直起身,面对蒙毅提出的问题,尽量平和心境,缓缓答道:“军备折损,记录最为详尽的是各大工坊,小人这里的折损报告,也是在各大工坊的成品基础上统计得来的,而那些折损的军备,根本没有记录在册的必要,因为都在合理的折损范围之内,并没有问题,所以并不录入廷尉府的卷宗当中。”
“笑话!那为何在去年的盘点当中,是加了折损品记录的?”蒙毅冷哼一声,喝道:“廷尉府上的卷宗,去年之前根本就没有关于折损品的任何详细报告,但是去年那次盘点,却变出来了足足七千套军备的折损,而且还是在一张绢帛之内记载了过往五年的军备折损去处,这怎么看也像是临时加进去的吧?”
说着,蒙毅将手中的绢帛甩到了王叶的面前,言辞犀利冷硬,逼迫对方解释。
“……”王叶眼皮子狂跳,看到眼前这个熟悉的绢帛,心里一沉,惧意顿生。
这个绢帛上所记载的战损,确实是与之前几年上报账目中的战损数量相匹配,如果只对总账的话倒也对得上,但是这折损品的记录却记录到了一起,等于说连续几年的不良都在一张纸上体现,这一查就出事儿了……
白话一点,就是之前芈系做的账,只有最终成品相关的账目。而其中那些折损品的记载,也只限于一个在律法规定之内的数字,至于折损品最终去了哪里,是压根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