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秦军人哪去了?(1 / 2)

傍晚,廷尉府内狱。

“相邦,就是这里!”阴暗的大狱前,一狱卒打扮的人来到一间刑狱之前,停下脚步,看向身后跟着的吕不韦。

“打开吧!”狱中昏暗,吕不韦仔细看了看,借着两边昏黄的烛光看到了狱中所关之人的身影,当下指着铜锁,令狱卒打开门,同时侧眼问道:“出去以后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小人知道,今夜未曾有人来此!”狱卒连忙低下头,表明自己懂得。

“嗯~去吧!”吕不韦满意地点头,挥手打发了狱卒,手里拎着竹盒,迈步走进了狱中。

一进到狱室之中,就能感受到一阵阴冷湿腐气息扑面而来,相邦之尊的吕不韦,自然更为不适,但是吕不韦强压下心中的抵触,平声静气来到狱中之人的跟前,面带笑容,亲善问候道:“残顾先生,不韦来看望先生了!”

“……”残顾上半身藏匿于阴影之中,脸上神情什么都看不到,唯有一双微微反光的眼睛,紧盯着吕不韦,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见残顾不回应,吕不韦也没有气恼,无奈摇头一笑,将手中的竹盒拿起,从中取出一酒壶,再掏出两漆碗,放置于两人之间的空地之上,碗中斟满美酒,说道:“不韦不知先生口味,便冒昧带来这合信酒楼的英雄醉,望先生不嫌弃!”

这一次,似乎是美酒的缘故,方才一动不动的残顾,这时也缓缓坐正了身子,表情脸面也从阴影当中显露出来,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吕不韦。

随着身子摆正,吕不韦也看到了残顾如今的面容。才半天时间,往日身板端正、肃然端重的残顾,成了现如今披头散发、满脸污秽的沧桑囚犯。

“唉~~先生在此,真是受苦了……”吕不韦满脸心酸气,惆怅满目,心中有些叹惜。

对此,残顾默然不语,对吕不韦眼目当中流露出的同情置若罔闻,反倒是看着眼前的美酒,张口问道:“相邦,这内狱可是司法重地,相邦带酒前来看我这个重犯,就不怕被人检举吗?”

吕不韦两手一抬,拂了拂衣袖,一副坦荡率真的作态,大方说道:“先生为了报答恩情,不惜以身试法,也要为之!不韦不才,虽为一介文士,但是先生此先相救之恩,不韦从未敢忘。如今不过是请先生喝一顿酒,不韦又有何惜?”

言辞坦荡,神情正派,吕不韦之言,可谓真性情!此言一出,残顾的眼神立马就有些变动,看向吕不韦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和善,就像是遇见了同道中人一般。

“些许恩惠,不过是残顾举手之劳罢了,相邦不必如此!”残顾复归往日的神色,朝着吕不韦低头顿首,以谢此番。

吕不韦笑脸相对,举起漆碗,对着残顾抬手相敬,笑着说道:“先生,请!”

“请!”残顾伸出被链锁牵制的双手,带起一阵咔拉的响动,将眼前的漆碗端起,敬请吕不韦。

随着话音落定,二人一同举杯,在这阴暗的牢狱当中,坦然相对,饮酒抒言,好似老友一般。

一碗烈酒下肚,连哈气中都带有些酒香,酒气顺着经络游遍全身,炽热的酒气瞬间将阴寒之气扫光,吕不韦见对面残顾放下漆碗,连忙上前再次添上,随即保证道:“先生放心,不韦今夜会安排下去,这链锁先生也不必再带了,稍后会为先生带来软枕蚕被,每日三餐精肉为食,辅以美酒佐之,定不会让先生在这狱中受了委屈!”

“相邦?”残顾眉头皱起,疑惑地说道:“残顾乃是重罪之身,更是惹怒了公子,不定他日就将因此而死,相邦还是莫要为了残顾一介死囚,而牵连至自身……”

“先生!”吕不韦重重地出声,打断了残顾的说辞,随即当着一脸茫然的残顾,正色说道:“先生,此乃不韦一片丹心,以先生之能,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当中,苦苦受罚,不韦于心不忍!不过是一些力所能及之事,还望先生勿弃!”

“这……唉!残顾以何脸面承受相邦盛情,惭愧~惭愧啊!”残顾抬手执礼,满怀羞愧。

“先生过谦!不韦深知先生护佑公子多年,劳苦功高,此番深陷囵圄,也是无奈之事!先生放心,不韦此后寻到机会定要在公子面前诉说一番,争取让先生早日出此牢狱,重获自由!”吕不韦神情庄重,严词振振,以作保证。

“相邦高义!残顾不过是一介江湖武夫,是在难以承受相邦盛情,还望相邦莫要再管在下!”说着,残顾肃声讲道:“相邦有所不知,残顾在公子身边侍奉数年,深知公子为人率直,一旦有人有悖逆之心,公子便不会再启用,哪怕再亲近之人,也是如此!故此,相邦还是莫要再为了在下而惹恼了公子,得不偿失!”

“先生何出此言?不韦心慕先生高洁,所思所行皆是因先生高义,又岂会因害怕公子责罚而止步?”残顾相劝之言,吕不韦对此却皱眉有所不认同。

残顾见状,不由叹了口气:“相邦,不值得如此!”

“先生,不说值不值得,但论起先生往日相救之恩德,不韦便不得不为之!先生对救命之人如此重情义,不韦虽为文士,但以德报德之心,并不逊于先生半分!还望先生知悉,不论公子此番准备如何处置先生,不韦都要争取一二,哪怕最后公子决意要先生以死谢罪,不韦也另有办法,相救先生,以报先生恩德!!”吕不韦正色回之,满目皆是坦荡,这份豁达和坦诚,让残顾看后不禁动容。

不过,吕不韦能这等决心救助残顾,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在经历了芈系事件之后,吕不韦太需要像残顾这样的江湖高手了。毕竟在权力争锋当中,难保日后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万一遇到那种高手刺杀,还真就得要江湖上的人解决!

“相邦……”残顾闻声则感动不已,长叹一声:“相邦此番表意,残顾铭记于心。不过相邦的心意,残顾实在是受之惶恐。残顾此番行事本就有愧于公子,若是畏罪潜逃,无疑是懦夫之举!若是公子执意要残顾性命,那残顾便以命赔之,也算是不负公子了,还望相邦成全!”

“先生既有此心,何不听听不韦心中所想!”说到这里,吕不韦出声一叹:“先生在公子身边侍奉多年,在公子还身处赵国为质子之时,便随侍左右,这么多年以来,就连公子都多次承言受先生相救良多,可见先生之功绩!”

“可是今日之事,先生请恕不韦多嘴,不韦觉得公子此事真是太过于情绪了!”吕不韦在残顾面前,竟然公然说出了对嬴政此番处置的微词:“先生这么多年功劳多多,但是公子对此却不闻不问,仅仅因为先生私放了一个囚犯,就刚正不阿要严惩先生,就情理而言,先生已是受屈不少了,不韦真是为先生打抱不平!”

“……”残顾听到这里,抬眼看了下吕不韦,眼底光华微转,似有寻味,随即言说道:“公子推崇法家之治,律法严明不可有丝毫摧折,故此对于犯禁之事,公子一向一视同仁!”

“唉~~这便是不韦担心的地方,公子深谙法家之术,对于律法更是严词以待,却不知过刚易折之理,至柔可胜强坚,法度虽为国之砥柱,但是人情不通,如何能服众呢?!”

人情可看,天理难容!

残顾低着头,回想起了嬴政此前对于阳泉君脱罪的愤怒斥责,一双眼睛隐藏在乱发当中,光晦不明,良久才说了句:“残顾……不懂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