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日时光转瞬即逝。
很快,秦国使团赶至邯郸,阔别了两年之久,秦赵两国终于迎来了又一次的“邦交”~~!
熟悉的赵国朝堂,熟悉的赵王,熟悉的赵国臣子……
就是文官之首,从原来的平原君赵胜,改为了现如今的平阳君赵豹。此外武将一列,因李牧奔赴雁门防备秦国,是故不在此间。
而当此之时,先前与赵国订立“助赵伐燕”一策,最终迫使赵国丧失太行以西所有领土的秦国使臣冯劫,此刻正站在朝堂之上,接受着来自各方的目光注视。
足足一刻钟,上到赵王下到百官,个个都是瞪大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冯劫,一句话都不说,整个朝堂之上站得满满当当,但是却静谧无声,所有人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冯劫。
“……”冯劫一脸懵逼地左看看右看看,随着时间滴答而过,始终被这些人紧盯着,脸上也随之现出了些戒备之色。
本来对此次出使还抱有绝对信心的冯劫,此时的心里也有些没底。
赵国这一帮人……怎么看上去有点儿……渗人啊~~
又是过了半晌,眼见这一屋子人依旧紧闭着嘴巴,只用那一双双眼泡子盯着自己,冯劫顿时感觉鸡皮疙瘩满身起,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强摁下心底那一阵阵凉飕飕的小风,冯劫面向台上的赵王,拱手见礼道:“赵王,外臣的脸上,应该没有什么可看的东西吧?”
这一声询问,才算是将殿内的诡异气氛冲散了些许,众多臣子也随之收回了眼目,低头等待上面的赵王训话。
而一年多以来,赵王的脸上看上去也苍老了几分,鬓间的长发已经尽露斑白,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病态,看样子前些年的生活,赵王过得很不顺心啊~~!
而今,冯劫方才的询问声,也让赵王收回了那一双让人发毛的目光,悠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平淡地说道:“贵使勿怪,本王是万万没想到啊~~贵使竟然还敢踏足我赵国之境,这让本王一时有些踌躇啊~!”
说着,赵王的脸色逐渐变得阴冷,目中寒光乍现,直勾勾盯着冯劫,像是在思考处置之法。
“……”冯劫挺平着脸,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一时有些呆愣。
不过好在,在赵王那暗搓搓的目光注视之下,冯劫也不由地心头一紧,讪笑着道:“赵王说笑了,秦赵两国邦交,外臣为何不敢前来呢?”
“贵使莫不是以为,两年过去,本王就忘了失地之辱了吗?”赵王眼睛微眯,紧盯着堂下的冯劫,心中暗恨。
两年前,就是这冯劫,忽悠我赵国跟他秦国合力伐燕,夺了本王的阏与!!!
赵王心里记恨的,可不只是嬴政,这冯劫也是其中之一!要不是冯劫两年前在这朝堂之上舌战莲花,把自己忽悠得一愣一愣的,鬼迷心窍就认准了秦赵伐燕的诡计,那阏与指不定还是赵国的,太行以西的四十余城也都还姓赵呢~~如今还不至于如此被动,被其他诸侯王当作笑谈!
再次见到冯劫,那可真是分外眼红,方才一刻多钟的注目礼,也只是赵王心里纠结,是该油锅烹了此獠,还是腰斩车裂了干脆……
当下,看着赵王的目光越发诡异,冯劫伸出手搓了搓胳臂上的鸡皮,拱手一礼道:“赵王如此惦记,外臣实在是惶恐!”
“嗯~~你是该惶恐!”与此相对的,上面的赵王听到这话后当即点了点头,很同意冯劫的这一番说辞,目中满是赞许。
“额……”冯劫顿了顿,这才笑着说道:“承蒙赵王记得外臣,不过今日,外臣带来了我王的问候,贵国此先联合奉天阁之人,谋算我秦国边境阏与,究竟是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赵王哼哧一笑,缓缓说道:“两年前秦王还只是嫡公子之时,就用了这等卑劣手段窃取我赵国太行,如今反倒来质问本王?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嬴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假意了?”
听到赵王所言,冯劫微笑着反驳道:“赵王此言差矣!国之利益纵横交错,得失也须得靠各自本事,既然是手段,就无关于卑劣优汰,若非如此,赵王难道自认此次赵国的手段也卑劣到不堪入目吗?”
冯劫的辩言一出,上首赵王的眼神就颇有不善,冷哼一声,当即喝道:“哼!休要将本王与嬴政相提并论!!本王此举,乃是以贼制贼,你秦国使奸计谋夺我赵国之土,赵国上下无不铭刻于心,绝不姑息!!”
赵王的怒喝之声,在这朝堂之上,很有气势。只是此言一出,堂下的冯劫眼中,却飞速划过一丝不屑。
“切~就凭你这垂垂老矣的模样,即便不昏也算得上是平庸,就这还敢跟我国君上相比?何处来的底气?真是给你脸了!!”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冯劫眼眉一挑,白眼上翻,极为地不屑,心中按捺不住嘀咕了两句。
不过接下来,迎着赵王那傲然的姿态,冯劫平声静气,悠然反驳道:“我秦国谋算贵国阏与,乃是各国征伐之间的城府算计,诚然如赵王,不也受了我秦国的恩惠,取了燕国境内的那三十余城了吗?”
“荒谬!!”冯劫此言一出,赵国朝堂之内,顿时就响起了呵斥之音:“你秦国出兵,分明就是谋算我赵国,动机不纯!”
“这天下本就没有凭空掉下来的馅饼,更何况是国与国之间,这位大人如此执迷,难道不是沉沦于缛礼太深了吗?”冯劫岿然不动,淡定反击。
“你……”那名赵臣顿时被怼得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恰逢这时,文臣之首的平阳君赵豹蓦然转身,面向冯劫,轻声问道:“秦国谋算赵国,这无可厚非。但是秦王先是数次摆出亲近之态,多次许诺我赵国结盟之事,这也不假吧?等到了最后关头,秦王行反间之计,背刺盟友,岂不有失仁义?!”
听到身旁传来平阳君的声音,冯劫连忙拱手持礼,朝着平阳君一礼,恭声问候了句:“平阳君!”
面对赵豹,纵然是冯劫,也不得不以礼对之。平阳君赵豹此前作为赵国之中亲秦一派的代表,昭襄王时期曾多次使秦与秦建交,更是深得秦国先王敬重。可以说,平阳君就代表着秦赵之间仅存的那一份情谊!
在此人面前,行事多少有点儿背盟之嫌的秦国,终究是理不直气不壮。
在见礼之后,冯劫方才张扬的态度也变得收敛了不少,沉声诉说道:“平阳君所言,冯劫内心感同身受。只是国之邦交,仁义本就形容虚设,想来平阳君也有所体会。列国之间伐交频频征伐愈烈,根本就没有约束之法,在此之前更是数次三番结盟背叛,交战不休,此乃大争之世,亦是大争之势也!”
“当此之时,我等唯有为国所驱,为国谋利,还望平阳君能够理解!”说完,冯劫又是一礼,算作是对这位长年奔波秦赵关系的君侯的一点点告慰。
“正如贵使所言,既然都是为国所谋利,那么本王攻伐阏与,何错之有?!”堂上的赵王,此时忍不住出声质疑了一句。
说到这里,冯劫面容一肃,神色认真,转身向赵王,朗声说道:“诚然,赵王有强国之心,乃人之常情!但是赵王此举,却违背了一年前七国在成皋关外所协定的誓约!”
“当日包括赵王在内的六王,与我秦国上卿姚贾大人,合约订立止战条约,我秦国定五年之约,暂且放弃东出之路,只要六国不犯秦国边境,我秦国绝不出兵滋事!”
“但是现在,在七国协约还在的情况之下,赵王伙同奉天阁贼子,无端犯我秦国边境,乱我咸阳治安,当此又有何解?!”
冯劫掷地有声,言辞凿凿,对着上首位的赵王就是一顿质询,声气是一点儿也不弱,就连旁边的平阳君赵豹,听了这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得无奈回位。
而朝堂上面,被冯劫质问的赵王脸上有些不爽,闷声哼道:“嬴政此子辱我赵国太甚,再说这阏与本就是我赵国的领土,本王只想给他个教训,纵然背弃盟约又当如何?”
听了这话,底下的冯劫回身而立,神情也随之放松了一些,漫不经心地回了句:“赵王率性,外臣无话可说!只是……”
说到这里,冯劫的脸色骤然严肃起来,冷声念道:“既然赵王单方面背弃七国协约,那我秦国被动出关,洗刷耻辱给贵国一个教训,这也算是合情合理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