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急败坏?你输了!!”被赵诗雨揪着脸蛋扯来扯去,小甘罗疼得龇牙咧嘴,不过两眼却越发明亮,脸上的得意遮都遮不住,认为这是赵诗雨被自己戳穿了心中所想后,借机撒气呢!
“别想太多了小屁孩儿~~”赵诗雨一点儿也不客气,一边来回捏着甘罗的小脸蛋,一边好笑地回应道:“小孩子就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没事儿了多读书学点子智慧,别老是钻在犄角旮旯里,偷听那些没营养的屁话,要不然脑袋会傻掉的,知道么?”
说完,赵诗雨松开手,伸出手指剁了剁甘罗的脑门,在那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了两道指甲印,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
“虚伪!!”甘罗捂着额头,心有不平之气,满脸愤愤地叫嚷道:“你根本就是被我说中了心中盘算,才恼羞成怒欺负我!如此行径,根本就算不上君子!”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呗!”赵诗雨两手一摊,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轻蔑的眼线轻佻的娥眉,着实把甘罗气得牙痒痒。
甘罗紧咬牙根,看着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不光占便宜摸自己的脸,还嘴硬死不承认,这无疑更激起了少年不服输的心气,迫切地想要戳穿赵诗雨的虚伪面孔,更要让赵诗雨亲口承认错误!
“哼!”想到这里,甘罗硬气地哼了一声,抬起胸膛,傲然说道:“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就不走了,我倒要看看你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崽子~~赵诗雨心里有些无奈,这熊孩子怎么像鼻涕一样甩都甩不掉。
虽说甘罗此言违背了吕不韦方才所下的指令,但是对方毕竟是个孩子,如果面对一个小甘罗都要以吕不韦来施压,那势必会让人觉得赵诗雨对甘罗束手无策,只得借助吕不韦这个相邦才能压下甘罗。
不要小看这一丝一毫的差异,谈判争辩亦如棋局,任何一个边缘的弱子,往往都与整盘棋的走向息息相关。一旦势头被对手的一颗弱子阻拦片刻,两边的均衡就会被打破,均势也就荡然无存!
如此一来,在稍后跟吕不韦的交锋势头当中,赵诗雨的声气就先弱了一筹,毕竟连相邦身边的一个少庶子都无法打发,还要借助吕不韦的威赫,那赵诗雨接下来的应对难免会陷入被动。
这也是为什么,在看到甘罗出面顶撞赵诗雨,甚至违背自己方才的命令,吕不韦也没有分毫的动怒,反而还一副看戏的样子,乐见其成。
当下,看着要跟自己硬扛到底的甘罗,赵诗雨也不再嬉笑了,脸色板正,严肃道:“少年就要有少年的样子,长辈议事晚辈就该当回避,这是礼仪教养,你身为名门之后,更是嫡系子孙,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家族的颜面,更不能桀骜心气,自当谦逊恭谨,与人和善,明白吗??”
见赵诗雨言及门第,甘罗在当面听得神色一慌,不过这小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把吕不韦搬出来当挡箭牌,神色一定,认真说道:“话虽不错,但是甘罗身在相府,按理应当遵从相府的规矩。不过这数个月以来,相邦并未对甘罗有条例上的限制,一切都以甘罗自身意愿为准!也就是说,甘罗如今所为,既不涉及家门法规,也不违背相府章条,只是没有遵守公主你的所求罢了!”
“至于说违背公主的意愿……连父母和相邦都对甘罗不加以管束,甘罗又怎么会听公主的吩咐呢??对吧~~!”讲到这里,甘罗脸上重新洋溢出得意的笑,像是又把住了赵诗雨的脉门一样,喜欢炫耀、嚣张的少年心性再次展露无余。
赵诗雨没办法借助吕不韦的威势,因为不管是什么方式,只要牵扯到吕不韦,那都算是赵诗雨对甘罗的无可奈何。
但是甘罗不同,甘罗出面就是为了帮吕不韦探一探赵诗雨的虚实,既然如此,以相府的规章来压下家门的法规,以吕不韦的默许来拆破赵诗雨的“礼仪教养”攻势,不但合情合理,还转守为攻,将锋芒显露了出来,直接面向赵诗雨。
在相府,我爹妈管不了我,连相邦都不管我,甚至相邦还是我的靠山,凭什么要我听你的话?甘罗虽小,但是肚子里面的道道,却并不比寻常大人少。
对面,吕不韦的嘴角稍微一扬,看向甘罗的目光当中满是赞许,对这个少庶子的临场表现异常满意。
而这时,面对甘罗的质问,赵诗雨的反应就显得平淡了很多,不光没有被怼以后的恼羞成怒,脸上反而还缓缓浮现出莫名的笑容,一双眼眸光芒幽深,绝美的小脸看上去明媚动人,但是却让人莫名感觉到一丝寒凉的气息,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赵诗雨再次抬起爪子,这回直接搭在了甘罗的脑袋上,揉了揉蓬松的头毛,脸上笑容明媚且渗人,语气幽幽:“你知道,为什么要听我的话吗?”
“咕嘟……”甘罗眼瞅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绝美笑颜,冷不丁打了个颤,心里只感觉到莫名其妙的渗凉,咽下一口唾沫,萌萌地摇了摇头。
“因为……”赵诗雨嘴角一勾,迎着甘罗那有些害怕的眼神,轻声说道:“因为你父母不会在你撒尿的时候,偷偷把你的小阳锋给剪掉~~!”
“噗!咳咳咳咳……”吕不韦刚刚端起茶碗饮了一口,一听到这话立马呛得背过气,连忙偏过头喷了出来,拍着胸膛咳个不停。
对坐的赵诗雨,漫不经心地抬眼,轻扫了吕不韦一眼,随后又将目光放在了脖子往上全都酱红色儿的甘罗身上,继续说道:“相邦,也不会在你蹲坑的时候,一脚把你踹进屎坑里面,再捞出来吊到城门底下示众!”
在说完这句话以后,赵诗雨搭在甘罗脑袋上的手,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微微颤栗,这让赵某人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明艳:“现在,知道为什么要听我的话了??”
“……”对面,吕不韦的脸色怪异无比,看向赵诗雨的目光当中,除了无奈,剩下就是敬佩了……
“你……你……卑鄙!”甘罗即便是再才华横溢,也只不过是个少年,虽说前途无量,舌辩超群,但是对于这等直接又粗鄙的威胁,那是一丁点儿的防备能力都没有,只能涨红着脸,唯唯诺诺地憋出来一句话,用羞赧不堪的小眼神儿,控诉着赵诗雨的“无耻行径”!
“卑鄙?”赵诗雨挑眉,看着羞得不行还一脸不服气的甘罗,脸往前又凑近了些,嘴皮子一翻,轻飘飘地说道:“还有更卑鄙的,你要不要见识见识?”
“……”甘罗瞪着惊恐的大眼,视线范围已经被近在眼前的这张恐怖大脸所占据,心里忐忑不安,惶惶不定,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一些,但是脑袋被赵诗雨的爪子按着,根本就动不了,只能被迫与这个疯女人面对面,身子微微颤栗以表尊重。
没多久,在甘罗心旌神摇之下,终于是等到了吕不韦的解围。
“甘罗,不得再与公主顶撞,下去纂刻一卷圣贤诫言,以示惩戒!”眼看着甘罗已经快被唬得话都说不利索,吕不韦连忙出声,率先结束了这一场无形的交锋,算是将甘罗解救了下来。
听到吕不韦出面,赵诗雨也就没再继续欺负甘罗,收回了爪子,抽身端坐,就是眼神儿还游离在甘罗的身上,似有些意味深长。
在赵诗雨一双虎目盯伺之下,甘罗战战兢兢地起身,先朝着吕不韦恭谨一礼,转身的时候满含畏惧地瞄了眼赵诗雨,就像是炸毛的野兔一样,小短腿飞快迈动,晃晃悠悠地逃了出去……
“甘罗年少轻狂,心气桀骜不逊,不过才华横溢,日后培养得当,当是我朝中柱石!若此子有冒犯之处,还望公主看在不韦的颜面上,宽宥一二!”目送甘罗离去,吕不韦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看向赵诗雨,一本正经地告罪。
这一回,吕不韦是真正将赵诗雨放在了跟自己同等的地位上。
“确实是个好苗子,要是就这么割了,就只能进宫了,想想也怪可惜的!”赵诗雨望向甘罗离去的方向,脸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吕不韦张着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现场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甘罗少年神童,十二岁便出使赵国,单凭一张嘴就能让赵国割让秦国十数座城池,回国后更是被秦王奉为上卿,位尊崇如相邦!
这背后或许有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交错,盘根错节,但是身为使臣,面对的是一国朝堂,能够以少冠之年成此壮举,却也离不开此子的个人能力!
从刚刚的一幕可以看出来,这小子的机敏睿智、辩论之才在赵诗雨所见之人当中,都属于上游!更何况还是个没几岁的娃娃,若是日后教导有方,成长起来定会是不逊于苏秦张仪的大才!
讲道理,赵诗雨有些心动……不是对割那玩意儿的想法心动,而是爱惜此子的才学!
史书当中并未有详细记载甘罗后面的事迹,自此子被封为上卿之后,就此消声匿迹,生死不知。
以前赵诗雨也奇怪,不过今日见到吕不韦之后,看到吕不韦对此子的重视,赵诗雨却有了一些猜想……
少不更事的甘罗,或许最终也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吕不韦这个相邦和秦王嬴政之间的明争暗斗,在历史当中持续了近十年,吕不韦把持了十年的朝政,若非最终嫪毐叛乱给了秦王清君侧的契机,恐怕王权与相权的争执还会延续。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连吕不韦都不敢说能自保,更何况被人当作棋子培养出来的甘罗!
“咳咳~~”在见到赵诗雨仍然目视甘罗离去的方向,看样子像是对甘罗这个孩子有些恋恋不舍,吕不韦连忙出声,喊回了赵诗雨的魂:“公主若是看重这孩子,不韦下去让甘罗多跑跑公主的清荷府,倾听公主的教导,如何?”
“……”赵诗雨缓缓转头,看向笑容正盛的吕不韦,自个儿嘴角也扬了起来,有些玩味地笑道:“这么好的苗子,相邦想必也宝贝得很,又怎么会舍得让出来由别人教导呢?”
“呵呵~~”吕不韦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见已经转移了赵诗雨的注意力,也就没有再揪着甘罗往下讲,而是扯开话题:“既然闲杂人等都走了,那么公主想要谈什么事情,尽可长抒!”
说着,吕不韦神情稍微认真了些,目不转睛地盯在赵诗雨的脸上,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
听到这里,赵诗雨脸上的笑容稍稍扩大了些,洁白的皓齿颗颗显露,红唇咧出一道妖异的弧度,缓缓说道:“诗雨此来,是为了挽救相邦于水火,为了不让相邦身败名裂呀!”
“……”吕不韦整张脸立马就拉了下来,脸色阴沉难看,厚重的威严随之溢出,儒雅随和的文士气息瞬间消弭。
“嬴凰公主~~此言何意??本相怎么就不知道,自己身处于水深火热、身败名裂之中?”吕不韦声音幽冷,双目射出凌厉的光芒,正对着对坐的赵诗雨。口中的称谓,也已经在不经意间发生了转变。
感受到周遭这种不可视察的压迫感,赵诗雨神情依旧戏谑,挑眉笑道:“相邦是个聪明人,看得清是非曲直,这朝堂之上势力盘桓其中,踏错一步就沦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相邦处身于其中,难道还看不清楚吗?”
“呵呵~难道是本相短视寡论?怎么关于秦国朝堂,我这个相邦反倒不如公主这个外人通明了??”吕不韦被赵诗雨这副轻蔑的姿态搅得心头火起,当即也来了脾气,冷眼相望,口中毫不客气地讥讽。
“嘿嘿!”赵诗雨抿嘴一笑,旋即面向吕不韦,娓娓道来:“相邦可别忘了,在秦国的地界上,尽管没有臣子能够比肩相邦,但是站在相权对面的,那可是王权,是秦国的王!”
“公主此言差矣!”吕不韦逮住赵诗雨的话柄,面无表情地驳斥:“不韦身为秦国臣子,绝不会悖逆我王!公主说话,可要小心些!”
“或许吧~~”赵诗雨随意地应了句,对此毫不在意,自顾自说道:“或许相邦诚心可鉴日月,但是连从相府出来的大夫王绾,都曾在朝堂之上奏言,要相邦尽好人臣本分。由此可见,相邦这私下里的表现,可不怎么像是一个良臣呦~!”
“……”被赵诗雨揭开了伤疤,吕不韦的脸色立马就变得阴沉。
自从吕不韦决心创立一门学说之后,相府开始广招有才华的百家士子,陆陆续续赶来咸阳的文生比往常多了不知道多少倍,这也使得近半年以来的咸阳城中,随处可见文人墨客。
人多了,还都是腹有诗书的读书人,吃饱喝足了以后,难免管不住嘴,久而久之就容易滋生些流言。
有非议秦国朝政的,有将吕不韦吹上天的,更有甚者,开始批驳秦国律法,想要让秦国改换门庭,以儒学治天下!
虽说吕不韦管束地及时,对于一些情节严重者也杀伐果断,但是这种流言的头一旦开了,那就止不住了。就算没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却也架不住私底下的谈论。
一时间,秦国的舆论风向都有被带偏,民众文士对于朝政的关注和议论,也都比往常多出许多,随之而来的人心动荡,也就无可避免!
这种情况之下,作为始作俑者的吕不韦,自然少不了被批驳参奏。王绾也就是这个时候,站出来当庭批判吕不韦,自此朝堂之上相府一派与秦王一派泾渭分明,就连昔日的朝堂友人也都隐有反目的趋势,双方彻底割裂,进而引发为对立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