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街道很平常,在离城与震城的街道上,早已没了行人,也许是城外起了战火,也许是早已过了享受的日子,也不知道是谁胆大,敢闯入这阵盘之中,这局棋照样在下,你一子,我一子。
有一伙人想去白陵河,俊秀的公子,美貌的侍女,憨厚的老仆,变得是一身的破烂衣服,换上的是锦衣,这上好的绸缎,把这公子变得面冠如玉,本就男生女相,与那妖艳的侍女聊着帝都的故事,比如这一宫八城,比如小时候在此地的见闻,活脱脱的老云汉城,侍女只是微笑,把最好的笑留给公子,笑的这世间只有这色彩,笑的一瞬间没了颜色。就连那憨厚的老仆,多有了些贵气。
有一个人离开白陵河,书生打扮又不像书生,腰间的漆黑酒壶挺丑的,以为是游侠又偏偏不是游侠,面色苍白,满目忧愁,低头走路,一瞬间与伙人擦肩而过。
白衣公子与黑衣书生,两不相望,倒是一楼一塔里有人在笑,楼是醉仙楼,自从醉了一位自称臣是酒中仙的人,就有了这个诨名,这匾额还是出自某位叫龙先生人的手笔,写的很不错,很是大气磅礴,此刻龙先生的那一桌,杯子换了一轮后,又换了一路,第一轮的酒杯没有用,只是因为那人喜欢喝葫芦里的酒。
第二轮的酒杯倒是用了,用了还是纯金打造的杯子,只是因为那人爱财,那人走后,龙先生一直在等那用玉杯的人出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天底下也就这位在龙先生面前用这个美玉杯子,好在是他,如果是他的父亲,哪位陪着自己征战四方的人,龙先生还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杯子,总不能把宗庙的礼器拿来吧!
想到这,龙先生的表情浮现一丝冷意。有的人的确没法用更好的杯子了。
一端是黑衣,一端是白衣,就像这棋盘里开始的两子,在擦肩后各行了五十步后,两人虽未见到彼此的面容,却是在一百步内,进入这盘大旗,如同命运的相连,黑白纠缠间,各自停下了脚步。
“世子!”侍女悠悠的嘴里,称呼变了一变,这位姓晋的世子,就是那北荒的天下第一纨绔,那位异性王的独子,那位无数人眼中钉,肉中刺。
“急什么,继续走,又不管我们的事情。”在街道的这一头,这脚步停下的公子继续走,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侍女老仆,老马又不知从何地掏出个番薯,一半给自己,一半给一只老马,两个相依为命的老家伙,晋万里笑骂一声:“好你个老马,你到底藏了多少啊!”
“就一个,就一个。”老仆滑稽的笑了笑,只可惜世子虽然在笑,可是狭长的眼里却是冰冷,人间自古危险,最危险的反而不是一寸寸血染红的塞外,而是这世间最繁华的城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小时候住过云汉城的晋万里在想这个问题。
云汉城啊!大夏帝都啊!一个砖头就能砸一个三品大员,以前觉得还能管一管,后来觉得除了北荒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己哪里多管不了,自己一辈子遇过多少杀手,就来云汉的日子,就遇上七十二波,这还算好的呢?小时候有一次尿急出门,就看到一地的残肢断臂,就看到一地的血,那人以为能杀我,可哪能想到越杀越多,望着血红的天空,世子叹了一口气,这云汉城什么狗屁风水。
他继续走,只是希望不要惹上烦心事,莫要让闲事挂心头,只是让有身手,有医术的的丫鬟去看一看,如果没死只剩下一口气,就给一位药,不要管其他。世子说了这么一句话:“悠悠,你是我的死士,记得别死。”
……
在道路的另一端,秦言停下了脚步,很是疲惫的矗立在这条熟悉的路上,与他一起停下的是世人口中的死神,死神如影子般跟着他,他想吐槽一句,怪不得自己运气这么差,原来死亡就是这么如影随形。
留王想杀他!
百官想杀他!
门族想杀他!
江湖想杀他!
百万山海想杀他!
杀齐天,杀苏西临,杀秦言,可自命是个聪明人的秦言明白,其实还有一个人,惹了全天下人,这便是那北荒的异姓王,只不过人家强啊!据传王府里多少牛气哄哄的大佬是死士,人家还有扫平那一世的三十万北荒铁骑,我秦言有什么呢?
一个破葫芦,一本无字书,一个快烂的差不多的脑子,秦言苦涩一叹,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无论是四面八方,无数道杀气,无数个黑影朝他扑来,而他的确只有一个葫芦,一本书,葫芦里还只剩下一口酒,书也就翻了第二页。
第二页,足以了,鬼字浮现,黑白无常伴随死神左右,带着无数的鬼祟,大街上,阴气扑来,阴风吹动那一袭白衣。
世子转过头,其实已经走了很远了,远到只能看见哪一个黑点,恍惚间,世子的眼中浮现万千个魂影,这不是好兆头,向来叶公好龙的世子,天生一副奇怪的阴阳眼,加上从小的身子虚,于是乎其父就做了两件事,一是撒钱,撒给这山海,敢不来捉鬼你就完蛋了,绑着人山的老道不能清修,在王府里兢兢业业的打起了工,甚至还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哪西域请来了佛门的大师,有佛有道,世子感慨王府好不热闹。第二还是撒钱,要不是被那王妃揪住耳朵,世子恐怕小时候就要吃上某些壮阳补肾的药物,与各类的条形物。
知道世子这个毛病的老仆很识相的站在主子面前,可这个面前就意味着世子背后没人,看着瑟瑟发抖的老仆,晋万里无奈一叹:“怕,我是真怕,可怕着怕着我就不怕了。”
秦言总觉得,应该往黑白无常的帽子上写点字,否则空空落落的也不算好看,他扫了一眼死神,冥也看了他一眼,同病相怜的一神一人,在这度日如年的六天里,竟然有些惺惺相惜,秦言有事没事就问,可不可以把书丢了,几百年后有个骑毛驴的找到,搓一搓,没出来个灯神,倒出来个死神,求死神大人的心理阴影面积几何。
每一次冥总是不说话,这喜欢女子那一套妆容的死神不说秦言也知道,毕竟只有他们两个一起面对那不可知的阴暗,秦言还知道,或者感同身受吧!死神为什么喜欢那些东西,谁不希望死前有一副好的面容呢?
“冥,我明日给咱们稍一些好货上路。”
冥照样不说话,看着秦言手中的无字天书,翻到第二页,这一页据说住着位战神,一听就是很能打的帮手,只不过善于摇人的秦玉猫至今没见过他,的确是今生一大疑惑,本来还想以后打架的时候,随手就叫出九位神灵打架,乖乖,这个活太好了,那个姓姬的妞该赏我多少钱。
没法赏啊!
彼岸花开呀开,一边全是叶子,一边全是花,一边幽蓝,一边血红,多么有美感的开在古色古香的云汉城,对了,这大夏也就我秦言可以用这个词,我看过的你们没见过。
风吹摇晃,天是红的,火是黑的,有一位坐在一旁看戏的世子大人,高呼一句:“不错,赏!”
这的确是技术活哟,拿命换来的血汗钱,秦言不知道自己还能用这天照多久,反正这被盗来名字的黑火靠的是秦言的魂魄,也不知为啥,我咋就没有三魂呢?面对死亡其实我没那么怕了,只是有个问题我没想明白。
算了,不想了。
“言出法随,我手中有把兵器,专门砍人。”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有人惊了,惊得是这位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年,竟然有接近大儒的实力,世子囔囔着什么,像是给老仆解释,但一路说了这么多儒法墨的世子的话还不如烤地瓜,或者说是晋万里向自己解释,这脱胎于典籍之中的记载变成了简单的话。
“要说啊!这儒家的手段,在这天下可算头一等的无赖,只要你足够不要脸,你就是天下第一,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天下第一的哪位院长大人说的,老马,这次来云汉,带你去见见,别以为天下第一就了不起,我小时候还扯过这老头子的胡子呢。”
“但为什么儒家这么强,儒圣也没天下第一呢?是因为的确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儒圣开启了读书人也可修行的时代,却只在说仁义道德了,书的确好,可打不了架啊!所以读书只能是读书,干其他事情只能是干其他的事情,兵家和墨家习惯性习武,阴阳家纵横家投身与那群自称为道的炼气士…”
“但纯粹的儒生是不行了吗?其实还是可以的,只要他不是纯粹的读儒的人,学学其他百家,多学一点,就多一点保命的手段,否则要么无耻,要么变成儒圣,否则空有境界的顶个锤子用,这就要说道咱们大夏的第二武力,夫子程仁明,以前不知道这个程是什么程,这被儒圣公天天骂的老儒强在哪里,后来才知道,这程夫子最开始修的是兵法,后来才是儒,再后来呀!我们就等他成圣咯。有机会一点要去一次书山,只不过这老夫子估计又要苦着一张脸了。”
“只不过师父说过,先破了这迂腐樊笼再说,你说这一次我没有把这棋子放在那盘棋子上,师父会不会又要罚我抄书了。”
看着这个自小在那藏书楼里读了好多书的少爷,老马笑的憨了,这次没吃番薯了,吃的是西域进贡的柿子。
柿子,世子,世子眼馋的看着柿子骂道:“好你个藏食的老马,快点交出来。”
老仆显然不愿意,跟着世子这么久了,好歹也学会几招,尤其是世子对姑娘时用的手段:“要不把悠悠叫回来,等下有好吃的。”
“不必了,可能死,可能活,但多不是我们的事情了,只是可惜这半步大儒咯。”
晋万里继续走,曾几时有位从昆仑来的人对他说,自己这一辈子至少要走十万里,才会明白为什么会走一万里,于是乎这一次他走到云汉城,用了三千里,可能还要打个折扣,但走着走着,遇见太多的人,见过哪位伯伯以后,谁他娘的还想走这么多路。
生性惫懒的晋万里忽然听到后面有人说话,越听越想笑,越听越为那人叹气。
“哟,哪里来的姐姐,要不问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