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过程中,宁宣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消失了,他静静地看着宁业,那种寂静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悲伤。好像是看着一个本来很纯粹的东西变得支离破碎、浑浊肮脏,甚至让宁宣的眼中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和怒火。
不知为何,宁业不觉得那怒火是对自己的。
可又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就算那怒火不是对着自己的,却好像比对着自己更让有压力,更让他心虚。
宁宣看着看着,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着调的问题,“你姓宁?”
他这一问,那股庞大的压力顿然消失。
宁业嗤笑一声,“我不姓宁姓什么。”
“不,你不姓宁。”宁宣平静地说,“你之前对我说过,你本家姓张。你应该叫张业而不是宁业才对,你的父母都是城里的流浪者,于是你一出生也是流浪者,在咱们最初认识的时候,你会在繁重的练武课程后的半夜对我讲你的未来,你说你想要当一个好官,让自己的城市再没有任何流浪者,然后为自己的父母竖一座碑,这样天下人都会知道他们有了一个多好的儿子——可我现在听来,你好像已经全然忘掉了这些事情,你是不是真觉得自己是个宁家人了?你还记得你的父母什么样子吗?”
“……那也只不过是以前的戏言而已。”宁业沉默了一会儿道。
“这是戏言吗?好,那我说说不是戏言的东西。”宁宣又问,“在你的心中宁家这样伟大,可我眼中怎么是另外一幅一样。是啊,你现在是功成名就了,但我们这一批孩子又有多少个能活着出来呢,有练习毒术的时候被蝎子毒死的,有练功不用心被活生生打死的,还有被变态的教习看中不愿就犯就消失了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他们都是和我们说过话讲过自己故事的人,他们也都可以半夜聚在一起偷偷畅想自己的未来,我还能牢牢记住曾经的你们,可你好像却连以前的自己都忘掉了,你总得对得起他们吧。”
听到这里,宁业也叹了口气,有些伤感,但口中却念道,“他们自己不努力,没有那个福分,又怎么能够让宁家的规矩迁就他们……”
他好像也不是不对那些人的死去而伤心,可他却还是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宁家的规矩……”宁宣这下是真气笑了,“好啊,一臭暴发户还立了什么规矩了,他们不想迁就别人,就让别人用命来迁就他们是吧。”
宁业皱着眉头不解道,“不是这样还能怎样?武功岂是那么容易练成的。”
“我没有在说武功的事情,我是在说生命和尊严……算了。”宁宣试图想要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可眼见宁业的神情,还是放弃了,他已经决定不说这件事情了。
可宁业反而开始乘胜追击,“哼哼,我看你是已经黔驴技穷了。”
“我太技穷了!”
宁宣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精彩,这个宁业简直油盐不进,他根本说不动对面。
忽然间宁宣转过头,看向旁边的秦清,对着她很认真地说,“师伯,原来这世上真有一种人,被当了狗一样地驯养着,却还觉得当狗是一件很高尚的事情,甚至还当得有滋有味,当出了荣誉和辉煌咧。”
秦清只苦笑,她不好明说自己的态度,其实她是想要听宁宣聊下去的,但不能道出此言。
因为她目前也在当狗,而且是一条不太清楚能不能活着回去的狗。
“你骂谁是狗!”宁业这下倒是明白得比谁都快。
“我骂你是狗。”宁宣直接接过话茬,“而且你这条狗当得非常好,不仅自己吃屎吃得平安喜乐,见了别人想当人也又叫又咬,确实是一条好狗。”
“你……”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们的骂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