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秦清老老实实地讲出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她的身份不算低,但也不算高,了解的事情有限。
在这其中的大部分信息,都和她最初向宁宣交代的一样,而少部分则与宁宣自己猜测的一致。
干戈洞的上层人士被称作“兵主”,这一势力主要以先古时期的兵家杀伐术作为武道核心观想,内部和龙孽虎煞山一样分出各大派系,有谋林部、军山部、战火部和争风部。
而其中每一部都各有数位兵主领导,他们修炼不同的观想法,成就不同的武道,以先古时期典籍中传下的一位一位传说人物为号,如九黎、任女、霸王、兵祖、兵圣、兵仙、谋圣、大鹏、武圣、人屠等等。
宁宣之前身份太低,虽然知晓宁家和干戈洞有关,却从来不知道干戈洞内部的情形。
所以他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些东西,那一个个似而非是的名号入了耳中,每一个都令他觉得分外微妙,而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他好笑地问谢易,“老谢,你把这些东西传下来做什么?”
“我在这个世界上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把武术变成武道。”谢易回答,“而彼时周围的竞争者也多有类似想法,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让我倍感压力,而为了摘得第一枚桂冠,我必须总结自己的人生总总、过往一切,将其中全部融入武道中,才能求得一丝丝的可能性。就好像一个画家,他画得超凡入圣,以至于为求突破,是不管也不顾、不想也不思,要把所有可能有用也可能没有用的东西都掺加到一幅画中来才对,当时的我就是这样。”
宁宣愣了一愣,他对武道一向是能用则用,能学则学,很难想象并理解到这种非理性的狂热状态,“听来挺魔怔的。”
谢易以一种点评的口吻道,“你是很难体验到了,即使你现在的水准其实比我尝试着把军武之术加入武道的时候还要厉害,但你走的是前人的路,而我开辟的是未来的路。巨人太多,你得先爬上所有巨人的脑袋,才能看到那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精彩绝景。”
宁宣听出了话外之意,“好了,我知道你体验过了……感觉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
谢易难得笑了笑,那是一种傲然的笑容,“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情了,杀人只是毁灭肉体,辩论只是践踏理念,只是征服异性,但在完成武道的那一刻,我在毁灭这个世界的固有秩序,我在践踏自然万物的理念,我在征服这个从未有过武道的未知天地。我的对手已经不是人了,而是前尘过往、森罗万象、天地法则——”
宁宣每次听到谢易装逼的时候,都有一招万能反击法,“所以你最后扑街了。”
“——你去死吧!”
忽略掉谢易的怒吼,宁宣继续听着秦清的讲解。
不出意外,干戈洞的理念,便是继自当年谢易为了完成武道,将前世地球的大量资料胡乱加工而成的实验性武学。
其实现今的佛法道家也是这些实验性武学的一部分,但它们终究拥有着宗教属性,所以即使脱离了武学的范畴,依然在普罗大众中传播开来,脱离了谢易的控制。这却是谢易这个始作俑者也没想到的了。
而干戈洞和佛道有别,处于一个普通人接触不到的领域,它的名头来源就是兵起干戈、洞中藏凶,自诩为战争之源、兵祸之起。其中的每一个兵主,都被自古流传下来的功法改变性格,扭曲而强大,化作了非人的存在。
这一势力在江湖上虽从未名列邪教魔门,而是中立,但其本质却比部分歪门邪道更加恐怖。
而秦清幕后的那人称号“谋圣”,属于谋林部。
李丞幕后的那人号称“霸王”,属于战火部。
谋林部的兵主都擅长谋划部署、预知先机,而战火部的兵主则以强大的战力为傲。除此之外的军山部和争风部也各有其妙,前者有独道天下的围攻阵法、洞兵傀儡,后者则有独特的军道法宝和法器。
这四大部门来自古书描绘的“风林火山”四字,共同组成了这个不仅称霸岳州,在整个天下也举足轻重的干戈洞。
而从这两个人的立场看去,整件事情便有了个清晰的形状:首先是霸王得到了杀生石,以杀生石施展算术,得知杀生剑的大概所在。而他并不知晓,杀生剑已提早落入谋圣手中,谋圣为了算计得到杀生石,便将杀生剑送往自己人唐山语手中,以牵引霸王动作。
而恰在此时,作为朝廷密部人员的唐山语发现了和宁家有关联的宁宣,于是以宁宣引李丞,以李丞引霸王手中的杀生石,这个计划便顺势完成。
最后秦清和唐山语要做的,就是杀掉李丞,夺取杀生石了。
不过这一切都被宁宣这么个本来无足轻重、无关痛痒的棋子给干扰了,即使是谋圣也谋不出穿越者的存在,更别提是两个穿越者加在一起了。
宁宣听到此处,又问,“那唐山语怎么和谋圣搭上联系的?”
这是他自发现幕后人是唐山语之后就非常疑惑的地方,按说一个在岳州一个在阳州,而且唐山语一边要在唐将军身旁待命,一边要暗中加入朝廷密部为自己谋发展,一边还要和干戈洞的上层联系,并且后两者都要瞒着唐将军完成。
这未免也太会管理时间了吧。
“我不知道,但有一个猜想。”秦清老老实实地说,“我见过谋圣,他虽然很厉害,却很年轻……可能只比你和业儿年长几岁。我能看出他并不是那种以功法掩盖自己容貌的虚假年轻,而是真真正正的年轻人。按道理说,就算是从娘胎里练功,也到不了如此境地。我对这样的人感觉到恐惧,所以特意调查了一番。”
宁宣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原来师伯也不是个老实的手下。”
“这年头老实是个贬义词。”秦清叹了口气,有些不太甘心地看了一眼宁宣,“即使是你这种满口不切实际话语的人,也不会做一个老实人,对吗?”
即使以秦清一向的风轻云淡,此时言语间也忍不住重了几分、用力了几分,她简直恨不得宁宣就是个老实人。
若非宁宣的不老实,她现在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