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没有仇恨的人(2 / 2)

恰在这时,王冬枝忽然叫了一声。

“什么!?”

宁宣皱着眉转过头去,却见王冬枝整个人好好的,没任何问题,只是脸上露出了一种惊慌失措的神色。

“你该让他挖两个坑的。”

王冬枝伸手一指地上宁业的尸体,“师姐是入土了,那现在谁给他挖坑啊?”

宁宣叹了口气。

空虚倒是没了,他就是有点无语。

……

宁宣一挥手,以真气在地上炸出一个坑洞来,总算解了王冬枝的奇妙疑惑。而这一下子,三个人刚刚结成的联盟,也算是有了个正正经经讨论的机会了。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玉幽子夹杂着一种期待、好奇和兴奋提问,她说话的时候将背后的长剑取下,竟然是一柄木剑。

那木是一块红木,上面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纹路,一条条红得如有生命,好似人的血管。

她将这木剑提过来、转过去,反反复复挥舞,有种停不下来的感觉,好像是巴不得现在立马和龙孽虎煞山上的同门大打出手一样。

“龙孽虎煞山即使要来拿杀生剑和杀生石,也需要有人报告过去,中间还有一个时间差。”宁宣说,“正好,我恰恰有些事情要用到你的身份,咱们就用这段时间,借借你的威风,如何?”

玉幽子愣了一愣,带着些失望收起木剑,“啊,好……是哪些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公布事情的真相,并且表示我们有送剑给龙孽虎煞山的意愿,以此让他人信服。而在这段时间,我则要稳固现在刚刚突破的境界,顺便也让师傅你能够转修大日观想法,放弃星火观想法。”宁宣说,“第二件事情,道长要帮我找一下一个叫齐勇的人,说我要和他见一面。”

“找他干嘛?”王冬枝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你饶他一命,他还害你,实在该死。”

“但他的武功确实不错,算是真气境中的一流。而且他出身大斗天,更身在密部,其实是个身份很复杂的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宁宣说,“所以我希望说服他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们去杀了许烟儿。”宁宣斩钉截铁地说,“先下手为强,我已经不想再陷入被动了!”

……

次日,整个阳关城都因夺心魔一案的结果,而沸腾了起来。

其实这件事情在大部分时间,对普罗大众而言都相隔甚远。不过自那一日李丞大战玄贞老道,将一整座街道都打成大坑之后,阳关城的江湖也对此事多有猜测,一时间夺心魔一说风靡盛行,倒也引得人心惶惶。

但没人能想到,不过两天功夫,这件事情就已经结案。

——唐损唐大将军的义子唐山语竟然就是夺心魔。

——唐损和亲子唐凤华都被这夺心魔所害,三大帮会中魁星门的门主和其师妹竟然也惨遭杀害。

——最终是岳州大侠暴雪书生出面,解决了此事。

为了不牵扯宁家和干戈洞之事的内情,便只有如是一个解释。而有龙孽虎煞山的道长出面背书,自然没有人不相信这个结果。

一时间,这歪曲的版本传递出去,不知道分成了多少段落,在阳关城里里外外的酒馆内被人传颂述说。

而此时,外人所敬仰的“暴雪书生”却在一处静室内盘腿而坐。

他正在和谢易交流。

“老谢,到了现在我才懂你所说的东西。”宁宣说,“以前我总认为道理比力量大,但今天遇到魁星门的人,我站在玉幽子道长身后,他们对我竟半点怒气也没有,全不顾我杀了他们的重要人物。可见对大部分人而言,力量始终还是最重要的。”

“你忽然说这些干嘛?”

“我想要更多的力量。”宁宣说,“我想要变得更强。”

“怎么说。”

“唐凤华、师伯、宁业……他们都该死,接下来会有更多这样的人来杀我,来斩我,来毁掉我的人生,我必须将他们一个又一个地杀死,就好像这一次一样。”

“然后呢?”

“他们背后的势力是宁家和干戈洞,我迟早也要将这两个势力也一同铲除掉。”

“再然后呢?”

“宁家和干戈洞绝对不是个例,这个世界遍地都是这样的势力,都是这样的规矩,都是这样的法则,我也要将它们一个又一个地消灭掉——我要毁掉这个旧有的世界。”

“好,虽然我不觉得这个世界该被毁掉,但你起码开始变成我欣赏的人了。”谢易说,“这样,你先把遗世独立练好吧,你对这一招其他地方的运用都可以,却唯独缺乏了一股骨子里的恨意——那是一种你作为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格格不入的一个个体,要对抗这个世界的一股恨意,你必须将其掌握,才能获得其中莫大的威力。”

宁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摇摇头,“换一招吧,我没办法有仇恨。”

谢易惊讶,他的语气就好像是听到了一个人不爱吃青椒炒肉丝,“你不恨任何人?”

“当然,我不恨唐凤华、师伯、宁业这样的个体,他们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中,只有那个选择。即使是我也未必能够做得更好,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们呢?”

“个体的错来自于环境,可你好像也不恨宁家和干戈洞这样的环境?”

“是的,这些环境都是人组成的,人来仇恨自己组成的东西,也未免太虚伪了。每个人都争名逐利,的确丑陋,但如果不是这个混乱而恐怖、不够强大就会被践踏的世界让他们无法安心,他们又怎么会争名逐利、变得丑陋呢?”

“环境的错误来自于世界,可你甚至不恨这个世界?”

“是的,我不恨这个世界,世界那样无辜而自在、伟大而壮观地运转着,我为什么要恨它呢?”宁宣说,“我不恨任何人,我心中没有仇恨,我爱这个世界的一切,我爱天上的太阳手中的风,我爱人间的花朵树里的虫子,甚至连一只蛆虫都那样尽力地活着,我也爱它。但即使是这样的我,杀起人也绝不手软,我将爱和杀分得很清楚。”

这下轮到谢易沉默了,他好半会儿才说话,“你可真是……有趣。”

他又说,“如此一来,遗世独立的确不适合你。不过我一时半会儿也真拿不出适合你的武功来,因为我的大部分武功思路,都需要极端情绪的支撑,但你这么一个淡似水的家伙只怕是没有大爱大恨、大喜大悲的……妈的,真叫我难办。”

“麻烦了。”宁宣说,“我给你一个约定,这门武功出来,我让你上身喘气一段时日,怎么样?”

谢易斩钉截铁地说,“彳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