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悲伤的,又是迷惘的,就像一个人切断了仇人的喉咙之后,提着沾血的刀围着仇人的尸体转圈,一刀断喉的凶狠和血性还在他的身体里激荡,他忍不住要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可内心深处那股强烈的意志却在退却,觉得世界寒冷又孤单,无论做什么其实都是于事无补的。这片大海之上漂浮的尸体远不只是海德拉,还有它的鲸群,只不过多数的尸体都藏在了冰架之下。
利维坦游向海德拉,张开满是利齿的嘴,似乎是要吞吃掉这该死的仇人。然而就在它咬到海德拉的那个瞬间,海德拉居然再度睁开了眼睛!它臃肿的腹部爆开,数不清的白色幼蛇带着血浆冲天而起,落水之后立刻游向利维坦。幼蛇们钻进了利维坦身上的伤口,而海德拉不顾破损的腹部中某些脏器都流了出来,恶狠狠地扑上去再度咬住了利维坦的头部,继续注入毒液。
“又是这招!要不要脸啊?”芬格尔惊呼。
类似的情况在YAMAL号上也发生过,在自身将要崩溃的时候,海德拉竟然放出了腹中的幼蛇群去攻击阿巴斯。
这条海德拉用装死的方法赢得了在海面上漂浮的时间,这让它暗中吸入了大量的空气,从接近窒息的状态中喘息过来。除了毒液,它自己难以对利维坦造成致命的伤害,但幼蛇细小的身躯却能钻进利维坦的伤口之中,一口口地咬穿这条巨鲸。利维坦原本悲壮的歌声立刻变得愤怒,它带着海德拉和幼蛇群奋力地撞向附近的冰架,撞出大片的冰尘,冰架上生出巨大的裂缝。
但如此猛烈的撞击并不足以帮它摆脱幼蛇群的围攻,它们已经成了利维坦身上的蛆虫,在寄主和寄生虫的战斗中,胜出的往往都是寄生虫。
海德拉仿佛巨大的章鱼那样包裹着利维坦,它这一次选择攻击利维坦的头部而不是颈部,为的是堵住利维坦唯一的鼻孔。
抹香鲸只有一侧鼻孔是通畅的,另一侧鼻孔天然封闭,用来储存更多的空气,传说大王乌贼想要战胜抹香鲸的唯一办法就是堵塞抹香鲸的鼻孔,但人类从未目睹过抹香鲸和大王乌贼的搏斗。海德拉居然真的这么做了,利维坦再也无法使用潜入深海高速上浮的战术,因为它自己都要窒息而死了。这场战斗居然是以海德拉的胜出为结束的,利维坦还在疯狂地撞击着冰架,但除此之外它已经没有任何反击的办法了。所有人都只能静静地围观着那庞然大物的死亡,就像看着神从自己高高的御座上摔下来,被蛆虫们活活地咬死。
“1号、3号、5号鱼雷管!发射!”恺撒忽然下令。
大副愣了两秒钟之后转发了这道命令,这是一举毁灭利维坦和海德拉的最后机会。利维坦如果死了,海德拉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逃亡,它能够神出鬼没地缠上鹦鹉螺号,也能有别的办法避开鹦鹉螺号的声呐探测。
鹦鹉螺号微微震动,舰首左侧的三枚发射管同时开启,三枚重型鱼雷依次在海水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探测到了目标之后,弹道立刻绷得笔直,从不同的方向接近利维坦和海德拉。
它们在海水中滑行的时候安静而飘逸,身后带着密集的气泡,仿佛蓝天之上白鸟飞翔,身后带着风的轨迹。所有人的视线都跟随着那美好的轨迹,等待着灿烂的礼花。
三枚鱼雷前后命中的时间差不过一秒钟,旗鱼鱼雷是世界上航速最高的量产化鱼雷,仅次于“实验室产品”风暴鱼雷,无论海德拉还是利维坦都没有足够的高速闪避它,可以说一旦旗鱼鱼雷锁定了它们,战斗就已经结束了。连续的三次爆炸,就像太阳在海面上连着升起了三次,狂暴的气流吹散了浮冰,冲击波令远在一海里之外的鹦鹉螺号巨震,海水化作漫天的暴雨,在爆炸结束后还足足下了一分钟之久。
指挥舱中的水兵们都大力地鼓起掌来,完美的战机,完美的发射,即使舰长还在指挥鹦鹉螺号也不过如此。
大副威严地环顾,代替恺撒接受了水兵们的赞美,然而真正的指挥官恺撒却依然通过潜望镜,凝视着爆炸的中心。
“有人跟我说,恺撒·加图索生来就是那只长着黄金鬃毛的狮子,他在草原上走过,就像太阳起落。他可以倒下,但他的正义不能倒下。”酒德麻衣拍了拍恺撒的肩膀,“这样很容易害死自己的,鬣狗围攻你的时候,可不管正义不正义。”
恺撒沉默不语。
单数号的鱼雷管里,旗鱼鱼雷装的是普通弹头,249公斤的超大装药量,曾经一发击沉阿根廷海军的“贝尔拉诺将军”号巡洋舰。
而双数号的鱼雷管里,都是经过改造的弹头,装药量进一步提升之余,还封入了对龙类有着剧烈毒性的精炼硫磺。
恺撒下令发射的是普通弹头的旗鱼鱼雷,它的威力对相对“脆弱”的海德拉更为致命,爆炸时的高温也足够把幼蛇群烤成一团团焦黑的蛋白质,但利维坦却有机会幸存,只要它强壮的身躯还能扛下这三轮爆炸。恺撒没有使用改造弹头就是想要给利维坦留下一条生路,当然恺撒可以解释为自己想捕获活的利维坦,但这种谎言对酒德麻衣应该无效,所以恺撒也懒得跟她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