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弑君之地(1 / 2)

“喔?”建鸿羽很有耐心的看着徐千里。

“昨天晚上,天快亮之前,出现了许多异象。天空中飞出了无数尖利鸣叫的凶鸟,有人听见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有人听见长达一刻钟的急促喘息声。更邪乎的是,据说有人听见了风中传来的哀哭,看见了空中飘下的红雪,感到了大地都在战抖。还有,黎明前的暴风,把护府近卫军步军中军大纛都吹折了。可怕的流言到处传播,预言要有一场绝大的纷争和混乱降临,不幸和黑暗将笼罩这个时代。部队的军心都动摇了,许多人担心即将遭受灭顶之灾。”徐千里的声音中明显带着恐惧。

“确实是个可怕的夜晚。”

“指挥使,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至今,大小战役也参加过十数回了。但是在我的记忆里,实在找不到一个同样的经历。”

建鸿羽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背后一个亲兵的轻触给打断了。那个亲兵把建鸿羽请进王府门内一阵耳语。建鸿羽随即转身回到徐千里身边,对他说:“徐队,马上要召开御前会议,我就不能陪你了。嗯,对了,你们头儿也得参加,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你们能等就等,等不起就先回去复命吧。”说完,建鸿羽急匆匆再次走入王府门内。这次,王府大门,在徐千里的身后缓缓关上了。

建鸿羽随着亲兵来到永佑殿后的义帝临时寝宫,他示意亲兵留在门外,又扫视了一下被撞坏的门扇和守在旁边的两个羽林军贴身侍卫,才缓缓走入寝宫。说是寝宫,其实房间并不太大,只是一个里外两进的套间,义帝一直相信,睡在太空旷的地方会影响健康。建鸿羽小心的绕过外间横在地上的一具贴身侍卫的尸体,进入里间。

在里间,分两边站着面色阴沉的四个人,一边是脸色苍白的于月川紧挨着国丈,另一边是正耳语着什么的帝后和雍州侯。义帝的尸体静静的躺在床上。

“谁第一个发现的?有没有动过现场?”建鸿羽开口询问。

“于月川。没人动过。”答话的人是雍州侯卞思义。

建鸿羽点点头,环视了一下四周。他的第一感觉是房间里并不暖和。保暖用的厚重绒布窗帘,中间有些部分微微突起,不时似乎还在隐隐摆动,可以看出有窗户被打开了。他走过去,撩起窗帘,仔细的查看了窗户和窗外。排窗的其中一扇向里开着,平整的贴到了相邻的窗框上,窗纸和窗棂看不出任何人为损坏,像是被刻意小心推到这个位置的。为了防风,永佑殿高厚的围墙距窗户并不很远,窗户到围墙间地上的积雪没有被人踩过的迹象。为了防雪,寝宫悬山顶的飞檐出梢到纵墙之外一臂有余,直伸到窗户上方一人来高处,檐边的椽子和瓦片上挂着参差不齐的冰凌,檐顶的瓦片还是原来的青瓦,尚未来得及更换成王府规制的琉璃瓦。

建鸿羽转回身来,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开窗好像是个假象?逆贼还是从房门进出的?”

“你问于月川。”回应他的是,帝后冷若寒霜的声音。

建鸿羽把目光转向于月川。

“王爷,刚刚咱们分别后,我就直奔这里,中间既没停留,也没去别处。到这后,发现房门紧闭。我启奏了几次,也没人应。我心里就犯嘀咕了,要说陛下还在休息,可贴身侍卫总不能没反应啊。我踌躇了一会儿,因为有帝命在身,就壮着胆子敲了敲门,还是没人应。正好这时,又来了两名羽林军贴身侍卫。他们听说这种情况,就立刻敲门,但仍然没人应。于是这两位侍卫就想推门而入,却发现门被从里面栓住了。这下,他们就急了,赶忙合力把门撞开。然后就发现了这恐怖的一幕。”于月川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说明白。

“这么说,逆贼只能从窗户进入?可是雪地上一点足迹也没有。”建鸿羽皱皱眉。

“不是有一种轻功叫踏雪无痕吗?”于月川小心的提示。

“那只是江湖把式吹出来的鼓词戏语。”建鸿羽满是不屑。

“会不会是用飞虎爪一类的工具,在墙和房间之间架起索道,滑过来的?”国丈拈着胡子猜测。

“也不大可能,逆贼怎么能保证,这么大冷天的,陛下一定会开窗户?如果破窗而入,窗户怎么能完好无损?陛下和侍卫怎么能不发觉?单说要完全避开围墙外巡逻的羽林军,就并非易事。”雍州侯卞思义提岀质疑。

建鸿羽把注意力从现场环境上抽离,转而去观察义帝的尸体。义帝一动不动的躺在卧榻之上,已是失去了昨日的威严,像是一个滑稽的稻草人。他的天灵盖深深的凹陷下去,脖子上开了一个夸张的大洞,附近的卧榻沾染了一大滩血污。龙袍上的血迹倒是不太多,但是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里面露出了闪闪发光的内衬。枕边斜放着一个打开的盒子,盒子外壳异常精美,里面垫有柔软的丝绢,但是却空无一物。

看着龙袍上被割成几段的团龙,建鸿羽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悲凉。心想,饶是你张牙舞爪雄赳赳,难逃被斩作几段变泥鳅。饶是你顶天立地英雄汉,终一日残尸败蜕气数完。今个你且去,明个知是谁?

建鸿羽强迫自己不被这消沉的情绪笼罩,又低着头来回走了几步,发现地上也几乎没有血迹。终于,他直起腰,结束了观察。

“头上的钝器伤和喉部的锐器伤,随便哪一处都足以致命。”卞思义主动和建建鸿羽交换看法。

建鸿羽注意到了卞思义所用的语气,也注意到了这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站在原地,一只手摸着下巴,困惑地皱着眉头。

“侯爷觉得什么地方有些古怪,对吗?”建鸿羽非常谨慎的问,“是不是有些地方让你想不通?”

“是的,你说的对。”对方承认。

“哪些地方?”

卞思义走近义帝的尸体,死死瞪着伤处。

“你看喉部的伤口,这儿——”,卞思义用手指了指,“这个伤口太大了,杀人根本用不到这样。还有这么大的伤口,出血本应该更多。”

“嗯。”建鸿羽也仔细端详着,似乎在思考着怎么回答。

“这说明,这个伤口是陛下死后才造成的,看血量,大约是刚死不久时造成的。”于月川令人意想不到的加入对话,“伤口奇怪的形状,是用剑先刺进去,再用手腕旋转加力,造成的。所以,才会这么大。”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们看伤口边缘这么光滑,一定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那你的看法是?”卞思义追问。

“我想逆贼在使用钝器击打陛下后,怕还杀不死,于是又补了这么一剑。”

“看来一开始,逆贼是想在陛下身体上补几下,但是他不知道陛下常年内着金丝软甲。”帝后冷漠的陈述着,“所以没能得手,最后性急之下,才在喉咙上来了这下狠的。”

“于指挥使,请接着说。”没人注意到,说这句话前,建鸿羽的眉毛不易察觉的抬了一下。

“头部的伤凹陷很不规则,应该是被一种比较奇特的带棱的棍子打的。”说这句话时,于月川显露岀一种极度自信的神情,看不出一丝紧张。

“通过羽林军的检查,进到永佑殿的人,绝无携带武器的可能。”建鸿羽沉吟道。

“只有陛下自己佩剑,贴身侍卫允许带钝器。”卞思义接话说。

“陛下的贴身侍卫一共只有四人,早年为便于区分保驾之功,他们按排名由低至高分别使用四楞锏、六楞锏、八楞锏和圆锏。”这次说话的是帝后。

“肯定不是四楞锏或圆锏,”于月川脸上散发岀一种奇异的光彩,“应该是六楞锏,对,肯定是六楞锏。再看血迹分布情况,我判断,逆贼闯入后,抢在陛下起床前,以六楞锏猛击陛下头部,然后使用陛下的佩剑又再下杀手。”

“咱们去看看死的那个侍卫吧。”国丈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