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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楶看完后,三角眼里的光又变亮。
他把通报缓缓地收好,沉声道。
“这个李察哥,确实是个人物。可惜,他遇到了官家,否则的话,他对我大宋而言,是个非常难对付的对手。可是大势之下,个人的才干和智慧,都成了陪衬。”
说到这里,章楶心情有些激荡,“三郎,知道为父最敬佩官家哪一点?”
“骁勇善战?”章綡想了想答道。
章楶摇摇头,“官家再骁勇善战,能有杨铁锏、高一箭和王百中骁勇善战吗?”
“足智多谋?”章綡又答道。
“官家在智谋上确实卓绝,但他在另一处更要耀眼,盖住了他足智多谋的光芒。”
“儿子不知。”章綡老实地答道。
“前面那些都是战术层次,为父最敬佩的是官家的战略思想。这些新词,还是官家教老夫的。官家早就察觉到夏国的优劣势,以及我大宋的优劣势。去年沿边五路巡边,他实地验证地这些,然后针对性地展开了行动。”
章綡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这是老父亲在向他传授多年的宦海经验。
“夏国的劣势一在人,二在其经济实际是依附我大宋的。”
“看清楚这些,再回头看,夏军强悍,实际上在于一个穷凶极恶。它不从宋国抢掠人口和财物,不获取所谓的和议赏赐,以及从平常两国的商贸往来获利,是无法维持本国正常运作。”
“所以官家首先出手,先打痛它,消耗它部分人口,占据险要地形,关键是对它的秋收进行了一次沉重的打击。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官家去年回开封城时,曾对我言及,湟中四战四捷、重创夏军是运气,老天恩赐的意外惊喜。”
“调动夏军兵力,使得河东和鄜延、环庆等军在秋收之际,能够对夏国富庶的河南之地进行粮食摧毁战,才是他最重要,也是最隐蔽的目的。”
说到这里,章楶冷笑几声,“知道官家为何把这个战略目标藏得如此隐蔽,不让外人知道吗?”
章綡迟疑地说道:“大人,是不是官家担心儒生士子们会群起攻之,说此举有伤天和,不符圣贤仁德之意?”
“这些迂腐酸儒,对自己人极其苛刻,偏偏对外人,尤其是敌人,却格外宽容。孔先师明明说的是‘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却被这些混账用老子的‘以怨报德’去曲解了。”
“现在想来,官家说的很有道理。对外人,尤其是敌人,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他们对我们好,我们也对他们好;他们对我们不好不坏,我们也如此;他们对我们坏,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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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对自己人,尤其是对你的亲人,才能‘以德报怨’。就好比父母,儿女再不理解你,再如何抱怨你,还是会无怨无悔地为他们付出一切。官家当时还补充了一句,身为官员,被百姓称为‘父母官’,就该有父母的这种‘以德报怨’的胸怀。”
章綡微张着嘴,被父亲的这些话惊到了。
他突然也意识到,父亲这是在给他言传“真义”,讲述他领悟到的“官家施政用人的想法和手段”。
他心里不由一阵感动,父亲还是父亲,不管嘴里怎么唠叨抱怨,实际上还是愿意为儿女们做一切事情。
“儿子谢过父亲大人,你的教诲,儿子定当牢记在心。”
章楶摆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
“你赶紧回岐州。定边军军部的通报,督军折可适早就给到秦川郡、西安、平夏军和定西军。那边会根据早早制定的战略目标和任务,采取相应行动。尤其是在凉州城指挥作战的定西军副督军刘法,他肯定会采取大行动,秦川郡承担着平夏、定西、定边三军的粮食辎重转运,蒋颍叔,离不开你这个户曹都事。”
“是,大人,儿子明早就出发赶回岐州凤翔县城。”
“嗯,蒋颍叔长于理财,尤善转运,干练有为,他被官家钦点为秦川郡布政使,简在帝心。假以时日,尚书省六尚书和左右仆射,必有他的位置。你跟在身边,难得的机会,一定好好生学习。”
“边学边干,要是得到了蒋颍叔的赏识,他的举荐比为父的要强。为父的举荐,只是情面,官家的恩赏而已。蒋颖叔的举荐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翊善士,不在话下。”
章綡一听,才明白自己的一切想法都在老父亲的心里。而他也早早为自己做好了谋划。
一股暖流在心口回荡,老父亲啊。
他当即深施一礼,“大人,儿子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