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难怪刚才她在隔壁雅间门口停了一下,想必是把那位客人暂时安排在那里。“什么客人?”赵似不经意地问道。他知道明朝霞虽然生性活泼,有时候做事看似很出格,实际上很有分寸,从来不会做真正出格的事情。“还请官家稍安勿躁。”明朝霞慢慢踱到门口,然后猛地拉开大门,只见一女子站在门口,穿着乳白色的衣衫襦裙,轻描淡妆,却是鬓鸦凝翠,鬟凤涵青,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更有一份幽姿逸韵,完全在容色之外的清冷气质。加上她略带忧愁的神情,楚楚动人,让人产生一种想保护她的冲动。赵似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要保护的人多了去,并不在意这么一个。他转头看向明朝霞,问道:“这位美人就是你请的客人?”“是的,她是臣妾的好姐妹,居住在金钱巷的名家李师师。”好家伙,李师师居然跟朕的贵妃成了好姐妹。哦,李师师不是官妓,是自由身。她以色艺取悦权贵巨贾,在现在而言,并不可耻,反而受到极大追捧。按照后世的说法,人家是名媛,而且是引领潮流、横跨时尚、文艺界的顶级流量加持的名媛。“原来你就是李师师?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请坐,快请坐。”赵似落落大方地说道。“妾身拜见官家。”赵似与众不同地态度,反倒让李师师有些失措。她此前见得都是王孙勋贵、高官巨贾,不是狂妄自大,就是垂涎好色;不是故作清高,就是庸俗粗鄙。少有几个清新脱俗的,见了自己也是有些举措失当,仿佛魂儿飘走了。唯独这官家,见了自己,就仿佛见到街边上普通的民妇。自己的绝色容貌,应该吸引住他的目光,还特意上下打量了一番。但那目光很清澄,丝毫没有淫邪之色,就像欣赏完一件名画,看完后就转移走了。“想必李师师也是你们女子自强会的骨干吧。”“官家猜得真准,李师师受臣妾盛情邀请,屈居为女子自强会常任理事。”官家不由莞尔一笑,自己的明贵妃,还真是有几分机敏。把李师师拉进女子自强会当常任理事,为自强会募捐时,想必许多富商巨贾哭着喊着争做榜一大哥。“李娘子屈居女子自强会,愿意为女子权益劳累奔波,出力费心,善莫大焉。”赵似赞叹了一句。李师师连忙答道:“官家缪赞了,民妇只是尽了微薄之力。”“不以善小而不为。做善事,不看出了多少钱,做了多大贡献,只看那份心诚不诚。”李师师低着头,感觉今天自己完全失态了。以前与任何男子在一起,包括尊贵无比的蔡王殿下,都是她牢牢掌握着主动权。偏偏今天,自己像一头被牵着鼻子的牛,跟着人家走。明朝霞看出端倪来,与李清照轻轻一笑,开口道:“师师妹妹,你不是说练好了那首词曲了吗?现在原作者就在眼前,何不唱一曲,请他点评一二。”李师师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妾身失礼了,恐有污圣听,还请恕罪。”她从门口接过一把琵琶,坐在一边,先试了试音,然后叮叮隆隆地弹了起来。琴声悦耳,犹如玉珠落银盘。前奏一过,李师师丹唇轻启,歌声响起。“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如黄鹂轻鸣,似夜莺哀啭。赵似猛地转头看向明朝霞。这首词原作者是李之仪,号称苏东坡门下“头号走狗”,自己即位以后,他跟着大苏公日子过得滋润得很。大苏公过世后,他被擢升为成均大学文学院右司业,弘文院东坡馆主编撰,专门负责整理大苏公遗留下来的文字。而且他还是前司寇范纯仁范仲公的弟子所以他没有被贬去太平州;没有被贬去太平州,老婆孩子就不会因为旅途劳顿而病死,也不会遇到杨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李之仪怎么可能写得出《卜算子我住长江头》?不能让大宋灿烂的诗词文化有缺憾,正好我记得这首词,于是逆长江而上时,顺手写下了这首词。没错,不用怀疑,杨慎那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我也“有感而发”,顺手写了出来。唉,为了让后人不留遗憾,为了华夏文化不缺失,我真是操碎了心。自己写的词,都是小范围流传,就算藏不住被刊登在报纸杂志上,俺也是用笔名,披马甲,让大宋士林一阵轰动,什么时候我朝又出现一位诗词天才。唉!没办法,自己一向就是这么低调。偏偏刚写出来的词,墨迹未干,就被明朝霞转述给了她的闺蜜。这个娘们的嘴一点都不紧!一曲终了,众人久久不能从绕梁未去的歌声中脱离出来。“唱得真好!”“不,是官家的这首词写得好。”qqnew“我们不用在此互相吹捧了。我的词写得很好,李娘子唱得更好。”赵似一锤定音。明朝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连李清照也忍不住用袖子遮住嘴巴,轻笑起来。李师师看着赵似,目光闪动,神情复杂。笑完后,明朝霞附在赵似耳边说道:“李师师通晓音律书画,芳名远扬。臣妾知道的,她最喜欢凄婉清凉的诗词,尤其爱唱哀怨缠绵的曲子。这曲《卜算子我住长江头》,还有上回的《摸鱼儿雁丘词》,师师是爱不释手,一天不唱上一回不甘心,确实爱煞了。”喜欢凄婉清凉的诗词,爱唱哀怨缠绵的曲子?应该跟她凄苦的童年有关吧。“官家,你觉得师师唱得如何?”明朝霞问道。“非常好,把词的情感唱得淋漓尽致。”“没有其它了?”“没有了。唱曲,我只会听,不会点评,只知道好听就是好听,不好听就是不好听。”赵似爽朗干脆的回答让坐在对面的李师师一愣。以前给其他人唱曲,曲终时,听曲的人搜肠刮肚,极尽赞美之词,恨不得带着一本辞海词典在身边,从里面摘取最美藻的字词来形容,根本不管形容得妥不妥当。唯独没有人像赵似这样直白,“唱曲,我只会听,不会点评,只知道好听就是好听,不好听就是不好听。”只是他这么一番话,比其他男子千言万语、词藻华丽的点评赞美,要有力得多,直抵人心。“师师,你不是还有一曲要向官家请教吗?”明朝霞在一旁催促。李师师连忙从胡思乱想挣脱出来,开口道:“官家,妾身多次唱《临江仙》一曲,始终不得其味,还请官家指点一二。”“《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此曲豪迈,需用关西大鼓,再加河北铁板,才能衬托出气势来。而且你嗓音太清丽柔婉,唱不出这雄浑之意。”“官家,你是原作者,何不唱上一曲,也好让我们知道,在官家心目中,此曲到底该怎么唱?”明朝霞在一旁怂恿道。李清照也睁大着一双大眼睛,饱含鼓励之色。“好,我就唱一曲。”赵似站起身来,脑海里先酝酿一会。我是杨洪基,现在我就是大宋的杨洪基。“滚滚长江东逝水”赵似的声音没有杨洪基低沉雄厚,但是足够高亢有力,加上他曾经统领数十万大军南征北战,战无不胜。心中的那种意境,自然而生,居然将这首词唱得金戈铁马,气吞万里;荡气回肠,雄壮慷慨。李师师双眼流光溢彩,秋波飞动。“官家唱得真好,师师,你是唱曲大家,帮忙点评一二吧。”明朝霞说道。李师师还没开口,屋门响了,有人在外面敲门。“进!”赵似开口道。门开了,梁师成站在门口,正要进来行礼,看到屋里除了官家、皇贵妃、德妃,还有一位女子,连忙停住了脚步。赵似疑惑的目光投了过去,梁师成悄悄做了一个手势。有要事啊。赵似转头对明朝霞和李清照说道:“两位娘子,朕有事先走了。你们留下陪陪客人,早点回宫。”然后对李师师点点头:“李娘子,朕有事,今日就到此,再会。”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看着赵似的背影,李师师思绪万千。人家都说官家脾性怪异,想不到今日一见,确实怪,怪得让人她猛地一惊,转头看去,发现明朝霞和李清照楞楞地看着自己。她的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