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从来不会因为无人知晓而停止,它们静悄悄地发生在每个角落。
“妈,我上学去了。”
“嗯,记得顺手把门口的垃圾带走。”
平凡的对话不知已经重复了多少次,十九岁的秦墨吸了吸最后一口牛奶盒,直到吸管发出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的惨叫,她轻快地将牛奶盒放在地上踩平后扔进垃圾袋。
“小娘鱼饭阿吃勒?”
“吃过哉。”
走出家门,自动切换到和街坊邻居们打着招呼模式的秦墨说着一口软糯的吴侬软语,迈着轻快的步伐,清纯可人的少女任谁看到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欢喜。
年轻的少女笑起来眯着眼睛,带着天真的媚气,声音如夏冰碰瓷,清脆悦耳,踩着一双小白鞋,戴好头盔后安静地推着单车,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让人生出种不真实感。
今天阳光依旧明媚,一如她十九年的生活。
她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就像每个都梦想成为公主的女孩那样,她从小在母亲的宠爱中长大,像你小时候最爱捉弄的梳着长马尾辫的班长,上课老师提问时骄傲地举着手,下课后和朋友们聊着最新播出的动画片,或者是作为领导者和调皮的男生们打打闹闹。她是年少时没来由想去捉弄的同桌,是站在夕阳下等公交车、梳着马尾辫、白白净净又桀骜孤高的女同学。
她是站在广场上,就会有一千只白鸽落在她的身边的人,生命里太阳东升西落,所见之处一年四季变换,但阴影从不会覆盖她的光芒,她是仅凭微笑就值得被世界拥吻以待的女孩。
但命运没有如果,一切都是既定,她的人生在十八岁那年就延伸出了两条通道,一条平凡无奇却能让她感受到这世间的一切美好,而另一条则背道而驰。
一切开始于一枚权戒,无人知晓它从何而来,当她背着书包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停下脚步拾起那枚权戒时,命运的齿轮就已错开正轨,然后继续转了下去。
她盯着这枚制作精美的权戒,浮雕上是一只在火焰中的眼睛,边缘是一行古怪的字“מכשפתהחלומות",好奇是人类无法克制的本能,她尝试着将那枚权戒带在了手上。
行人迈出的脚步顿在半空中,电线杆上的麻雀停留在振翅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在刹那间被凝滞,只剩下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她。
黑暗从地平线升起,从远方开始吞噬,她想逃但当她看到黑暗的那一刻就已经太迟了,这世界已归于混沌。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缓缓响起,那是她从未听过的语言,但她却不知为何能知晓话语的意义。
“一百股四月的风驱散了她的芳香,数千潮湿的十月冲刷她的足迹,无情的岁月侵蚀着她古老的记忆,然而不要忘记伊德海拉走过之处……伟大的伊德海拉,她生于大地,并世世代代地与尘世间所有的生命无休止地交织在一起……在死亡诞生之前,她就已经存在了。”
时间在那一刻被镌刻成永恒,她凝望着天上冉冉升起的无尽的黑暗,如同注视着不属于生灵眼眸中的瞳孔,没有恐惧,没有逃避,一切情绪都在那无垠的黑暗中被一点点凝结而后粉碎,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着生与死之间的凋零,一个亚洲面孔的清秀女子突兀地立在她视界的中心,她穿着有大量红、白、黑颜色的长袍,有一张像瓷娃娃一样精致的彩绘脸,还拥有剃刀般的长指甲,所有的感知到此为止,再无法更进一步,她远远眺望着,像是古老歌剧中等待着神灵降罪的不信者。
“走不走啊?”提着菜篮子的大妈不耐烦地推了推秦墨,将她从深邃的黑暗中唤醒,世界依旧流动不息,仿佛刚刚只是一场梦,她想要回忆起刚刚的景象,却发现那些记忆以一种极为惊人的速度从她的脑海中褪去,仅仅几秒钟她就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那虚幻的影像宛如褪色的照片被一点点抹除。
她想要取下那枚权戒,但直到她踏进教室也未能如愿以偿,那枚权戒如生来就附在她的手指一样紧紧贴合着,哪怕她忍着疼痛去推动那枚权戒,但依旧无事于补。
她忧心忡忡地想要向最亲近的朋友诉说早上的离奇事件,但只收到了带着怜悯的安慰,没有人愿意相信她描述的荒谬幻境。
“秦墨,我知道高三压力很大,你也许应该放下书本。找时间放松放松了,你这种情况应该就是压力过大导致的焦虑症。”正在扎着头发的白羽心叹息了一声,每个高三生都会有这种焦虑,自己只是掉头发,自己那可怜的同桌居然还产生了幻视。
“或许吧......”秦墨自己也有些摇摆不定,也许真的只是压力过大导致出现幻觉了呢?
“你手上戴的是什么呀?好漂亮的权戒。”白羽心注意到秦墨手上的权戒。
“早上捡的,就是戴上这破权戒后才出现幻觉的,回头我就把它扔了。”秦墨气鼓鼓地继续试图将那枚权戒从左手食指上取下。
“啊,这么好看你居然想扔了,不如干脆送给我吧。”白羽心看着那枚权戒,心里自然而然的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想法是那么自然以至于她都没有发现自己居然会对一枚权戒产生如此强烈的渴望,她想要得到它。
“随便啦,取下来就送给你。”秦墨隐隐有些讨厌这枚权戒,但又说不出理由,索性顺水推舟。
白羽心兴致勃勃的握住秦墨的左手,她试图取下权戒,但那枚权戒却像是成为了秦墨左手的一部分,她逐渐加大了力道,直到秦墨痛呼出声。
秦墨收回了左手,她刚想说好疼却和抬起头的白羽心对上视线,充满嫉妒与渴望又夹杂着怨恨的眼神让她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如此陌生的白羽心,仿佛一位地狱来客占据了她的身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股令人心悸的目光转瞬即逝,白羽心也像是被吓了一跳,她惊诧于自己脑海里浮现出的那些邪恶的念头,暴力,欺骗那些本不该和她有任何交集的词语在她的脑海里碰撞,演变为一个个计划,唯一的目的就是得到那枚权戒。
秦墨警惕地将左手揣进口袋,女性总是对恶意有着敏锐的直觉。
两个人陷入沉默,整整一上午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见那枚权戒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拥有它。”白羽心收拾好课本,认认真真地对秦墨说出了心里的阴暗,而后起身离开。在快要离开教室的时候又转身开口“不要让别人看见那枚权戒,它也许有着某种诅咒,就像《魔戒》里的那枚魔戒一样,它会激起人们心里最黑暗的一面。”
秦墨还想说什么,但白羽心没有犹豫转身离开了教室,或许正是因为害怕犹豫,她甚至没有再看一眼秦墨。
秦墨盯着自己左手上的权戒,她感觉那只火焰中眼睛像是活了过来,正在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和无知,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发生。
她小心翼翼地藏好左手,没有让那枚权戒再被人看见,除了白羽心偶尔投过来的目光,今天的一天还都算正常。
她在食指上贴了创可贴,母亲问起时说是不小心被圆锥划破,她没敢告诉父母这枚权戒的存在,她害怕这枚权戒真的具有那种让人类疯狂的魔力。
在听到母亲关上卧室的门后,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从五金店买的老虎钳,尽管结果她早已有了预感,但当看着毫发无损的权戒时,一股失望还是笼罩了她,随后便是深深的恐惧。
明明权戒可以轻松转动,甚至都感受不到紧箍感,但它却没有在食指上挪动哪怕一毫米。
她打开手机搜索着一切关于权戒的信息,但无论是权戒上的图案还是那行古怪的字,她都对这枚权戒一无所知。
她抱紧玩偶蜷缩在被窝里,她相信从小到大都陪伴着她的玩偶能让她安然入睡,她盯着天花板直到自己渐渐闭上眼睛。
黑暗,无垠的黑暗,她仅仅只能感受到自己意识的存在,但她除了注视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万年,时间对于没有参照物的空间毫无意义,她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低沉的无法听清男女的声音。
“你来了。”
秦墨不想也无法回应,那个不含感情的声音如同殷商时代的巫傩以一种极其古老的语言唱着祷词。
“伊德海拉,梦之女巫兮,迷诸信众心神矣。
梦之女巫兮,藏其身于幻境。
梦之女巫兮,假其形为异美。
伊德海拉,葬其不信于幽暗,
葬其谬敌于口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