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戈公主,曾经我以为,如果能再有一次机会,我会挽回这一切。”
他低哑的声音一如那远处吹来的风,是擦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的风。
“可是现在我才明白,即使时光能够倒流,我依然是那个我,我回不去过去。”
他想起刚才集市上的那一家人,那是楼兰最普通也是最幸福的三口之家。
他垂下眼睛,让自己的膝盖跪在了细沙之中。
“公主殿下,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付出我的生命。”
拿到姻缘石的那一刻,他是遗憾而绝望的。
可是经过这些日子的沉淀,当他重新拾起面纱交给曼戈的时候,他才明白。
或许这真得只是他少年时期的一个遗憾和梦罢了。
仅仅如此而已。
他愿意为他效忠的女王殿下做任何事情,包括付出生命,可是他的情感,已经留在了一千九百八十年后。
听到这话的曼戈,清灵的眼眸中有一瞬间的迷茫,不过很快她意识到了什么。
尽管她并不太懂,可是她知道,那竟然是一种婉转的拒绝了。
一丝受伤的痛涌现在她眼眸中,她无措地后退了一步。
萧秩仰起脸来,试图从眼前的曼戈脸上寻找似曾相识的熟悉,可是没有,当时光倒流回了一千九百百十年前,当曾经的曼戈公主重新出现在佛塔前时,他所熟悉的那个韩越就已经消失了。
萧秩失望地垂下眸子。
曼戈敏感地捕捉到了萧秩面上的失望,她攥紧了手中的面纱,咬了咬唇,终于大胆地问出了她平时并不敢问出的话语。
“你不喜欢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跪在细沙中的萧秩沉默了片刻,才嘶哑地道:“我喜欢随性的,邋遢的,性子差的,能骗我欺负我的……”
他喜欢韩越。
可是韩越却不见了,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萧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佛塔的,离开佛塔的他来到了神秘的二十四天。
在二十四天里,有楼兰国最神秘的大长老,也有巫家最年迈的老族长。
这让萧秩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他二十四天最重要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大长老看了眼萧秩,苍迈的声音道:“你是摩拿吧?”
萧秩跪在那里,恭敬地道:“是。”
“你有求而来?”
萧秩点头:“是。”
“说吧。”
萧秩沉默了下,垂眼间,再次想起走过八角佛塔的曼戈公主,以及那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人群中那平凡的一家三口。
这就是楼兰,这是他魂牵梦绕的国,这就是他做梦都想回来的家,可是他知道,眼前的一些繁华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是漂浮在沙漠上的海市蜃楼。
用不了多久,楼兰宫廷巨变,血腥漫天,那个略显胆怯羞涩的楼兰公主曼戈将在这巨变中逐渐成长、坚强并且冷漠,最后成长为高站在罗耆宝殿的楼兰女王。
而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将惨死在楼兰城墙下,也将流连失所,那个肥嘟嘟哭泣的小男孩或许会失去双亲,也或者就死在战乱之中。
他垂下眼睛,低沉嘶哑的声音道:“我想请教大长老,世人都说大长老有未卜先知之能,可是大长老可知道,楼兰接下来六十年的命运?”
如今的楼兰和两千年前的楼兰并无不同,唯独他是不一样的,拥有了来自两千年后的知识技能以及经历。
他想知道,有没有可能,他力挽狂澜,为曼戈,为楼兰,也为楼兰所有的百姓去避免即将到来的灾难。
谁知道他这话刚说出口,大长老却笑了。
大长老笑得沧桑而无奈。
萧秩疑惑地抬头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抬起手,示意他看向前方一处香烛,那是二十四天的长命烛,是永不熄灭的,可是此时此刻,那长命烛却在风雨摇摆之中了。
他脸色微变,不解地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长叹一声:“长命烛就是楼兰的命运,如今的楼兰看似和平繁华,可是却已经是风雨欲来。我楼兰国的气数已尽。”
萧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蓦然站起来:“原来你们早已经知道,你们一直都知道!”
他一下子回忆起了曾经的自己,当楼兰国灭,当他踏入二十四天的时候的时候,大长老那仿佛窥知一切的神情。
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
既然知道,又如何能看着自己守护的家国毁之一旦!
巫家的长老冷笑了声,却是道:“并不是只有你在痛惜楼兰的灭亡,我等看着我楼兰的子民,看着这芸芸众生,我们明明预知了危险的来临却无能为力,难道我们就好受吗?”
萧秩定定地望着巫家的长老:“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保下楼兰?”
至少不至于亡国丧种,至少在几千年之后,还有人能够记得这曾经楼兰的繁华盛世,让这遥远而神秘的楼兰国不至于成为别人口中的一个传说。
“办法我们已经想过一次了,不可能再想第二次。”
萧秩微怔,并不能理解。
大长老见此,长叹了一声:“我们穷尽二十四个人的所有精力,终于为楼兰保全了四个人。只可惜,你们太让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