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点了点头,又嚎啕大哭起来,说早知道我还不如不看。
衡子轩将信纸掏出来,抖开了,往上面一瞧,惊呆住了。
只见信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杀死分身。
过了半天,衡子轩才低喃道,真是荒谬。
中年人哭道,你会杀我吗。
衡子轩摇摇头,说不会。
中年人并没有露出喜色,迟疑了一会儿,才面情潸然地说道,可是主人让你杀死我的,你就必须杀死我,你来杀我吧,我不抵抗。
衡子轩冷笑道,那是你的主人,并不是我的主人,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我说不杀就不杀,你他妈的好好的活着吧,别轻贱了,行不。
中年人低垂下了头,眼泪吧嗒吧嗒地砸落在地上,肩膀不住地抽搐着。
衡子轩又站到蜡烛前,盯着蜡烛看起来。
正入神的时候,他觉得腹部一凉。
低头一看,只见一把刀子已经扎进自己的肚子里了。
握着刀子的人正是中年人。
中年人一脸悲愤地说,主人说了,如果你过于善良的话,就让我捅你一刀。
衡子轩笑了起来,笑得有一种深深的哀伤,他问道,我真的善良吗。
中年人点了点头,说你是很善良。
衡子轩倒了下去,这一刀将他扎得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软绵绵的。
中年人把刀子从他身上抽了出来,将带血的刀子扔在地上,奇怪地说道,你的血好像并不太红,不像一般人的血,红得刺目,红得惊心。
衡子轩用手紧紧地捂住伤口,可血还是从他的指缝中溢流了出来,他苦笑道,我的血看起来是不是有些发绿。
中年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背过身,抬头望着墙角上方的蜡烛。
蜡烛上黄豆般的火苗一颤一颤的。
他看了好久,才说,我主人说了,谁能从蜡烛的火苗中看出有东西,是人才,必将会成为大器。
衡子轩有气无力地道,我都快死了,没有将来了。
中年人转过身来问他,你到底从蜡烛的火苗里发现了什么。
衡子轩说,好像是一只狗。
中年人问道,你确定是狗吗。
衡子轩摇摇头,说我一点儿也不确定,我只是那么一点点觉得像是狗。
中年人问,是不是黑狗。
衡子轩点了点头,望着一处地方,就是刚才黑狗还在的地方,可现在,死去的黑狗已经不见了,不知何时消失了。
中年人也望着那个地方,仿佛陷入了沉思中。
嘎吱嘎吱。
门子又响了,原来是送饭的人来了。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中午时刻。
这次的饭是馒头。
送馒头的人衡子轩认识。
又是绿衣人。
绿衣人的衣服又变绿了,好像比之前更绿了。
但绿衣人好像不认识衡子轩了,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默默地将馒头放下,然后就出去了,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绿衣人走后,衡子轩愣了好久,觉得怅然失落。
中年人说,你还没死啊。
衡子轩点点头,说我还没有死呢。
中年人笑了,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他说你是不是死不了了。
衡子轩也笑了,笑得阳光灿烂。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确是死不了了。
两个人吃起了馒头。
衡子轩皱起了眉头,说这馒头很苦。
中年人却说,这馒头真的很甜。
衡子轩跟中年人换了馒头吃。
他还是觉得馒头很苦。
可他还是一连吃了三个馒头。
因为他的确很饿。
三个馒头过后,他又喝了一碗水。
水有些发绿,也是绿衣人送来的。
喝起来非常苦,比馒头还要苦。
但他还是喝下去了,因为他真的很渴。
中年人也喝起了水,他端起的那一碗水,也是有些发绿。
但他却说,水真的很甜,甜得简直要命。
过了一会儿,衡子轩能站起来了,掀开衣服,一看肚腹之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甚至连道疤痕都没有留下来。
他非常高兴。他觉得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但中年人看起来却非常痛苦,他捂着肚子,糊涂着一张脸,说自己很疼。
过了一会儿,中年人疼得开始在地上打起了滚,惨嚎不止。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鼻口中开始冒出血来。
终于,中年人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他死了。
衡子轩的心情非常沉重,几度欲掉下眼泪来。
他不知道中年人为什么会死。
他总觉得,中年人不应该死。
他觉得,即便是分身,也该有自由活下去的权利。
只要是活着,都应该有自由活下去的权利。
除了生老病死,不该有人有理由去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利,除非那活着的人罪大恶极,不该在这个世界上存活着。
他觉得中年人的分身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
他是捅了自己一刀子,但自己并没有死,用不着他来偿命。而且罪魁祸首也不是他,而是指使他的主人。
他的主人,真身龙飞天,到底是几个意思。
死去的中年人,也就是龙飞天的分身,慢慢地起了变化,变成了一根头发。
衡子轩捡起头发,将头发两端分别缠绕在两手的手指头上,想把它给拽断,可无论他怎样使劲,都拽不断这根头发。
他不服,很恼怒。
他看见这根头发就觉得厌烦得慌,他铁了心要消灭掉它。
他就不信自己消灭不了一根头发。
他朝头发上喷出了火焰。
火焰持续不断地燃烧着头发。
牢房内的温度迅速升高,蜡烛融化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化成了一滩晶莹的蜡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