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烟伸手熟门熟路地往身后一摸,在锦被下扒拉出颗花生,然后清脆的一声咔嚓,白胖胖的花生果仁便入了腹。
适才坐下时,她便已经看见床上撒了许多糖果花生,垂涎已久。
她坐着吃东西,霜凌便给她添茶水,主仆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今日热闹。
“小姐,您是没见着,”霜凌说:“璟国公府真气派,来的客人也极多。”
“适才拜完堂,奴婢跟着一起过来,足足走了好几道门,每道门都有不同的婆子接应,真是规矩极多的人家。”
苏家是商户人家,又远离帝都,门楣上下都是一股子粗犷的豪商做派。霜凌作为豪商家仆,平日里底气也是十足的,可来了京城,进了璟国公府,见丫鬟婆子们走路说话都极为讲究,也算是大开眼界。
她神色一禀:“小姐,听说规矩大的人家最爱动不动罚人,往后咱们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好生应对。”
苏锦烟好笑,吃完一把花生,又剥了颗糖果含在口中。直到这会儿,才恢复了点力气。
约莫过了一炷香,门外传来动静,随后便是房门被推开,一群女人嬉闹着进门。
“我们来看看新娘子。”
“适才我在堂中也见着了,气度高雅,之逸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儿,姐姐有福了。”
“我听说之逸媳妇不仅琴棋书画皆懂,还是个大美人呐。”
“嘁!”在众人的说笑声中,有一个稚嫩娇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筱州那样的地方能出什么样的美人,估计还没婧柔表姐长得好看。”
“雁儿,”顿时,有个严厉的声音打住了她:“休得胡言!”
“娘,女儿只是说实话罢了。”那小姑娘嘀咕道。
空气就这么死寂了片刻,随后有人打圆场:“哎哟,你们看,莫不是之逸媳妇害羞了?怎么坐着一动不动?”
苏锦烟安安静静,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吵闹闹了许久,而后不知是谁说了句:“新郎来揭盖头啦。”
众人的打趣声这才停了下来。
喜婆进来说了一大串吉祥话,最后将秤杆递给尉迟瑾:“世子,请挑盖头吧。”
苏锦烟藏在袖中的手轻微地摩挲着,心里默数“一、二、三”
数到第四下,眼前的光线渐渐明亮,随后便是盖头一掀,听见众人一阵倒抽气。
“乖乖,之前见过之逸媳妇的画像,彼时只知是个美人儿,却不想竟是这般倾城姿色。”
那人转身又问:“小雁儿,你可见过这般美的?”
这话带着点挑衅意味,那娇蛮女子听了,努嘴“哼”了一声。
苏锦烟寻声看过去,问话的那人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笑得明媚,通身一股子爽利气息。隔着几步站在门边的绿衣女子,约莫十四五岁,别过脸,模样不大高兴。
在她暗暗观察屋子里的人时,也有人在暗暗打量她。
尉迟瑾先前喝了点酒,时辰一到,被拉来挑盖头,心不在焉。却不想,这盖头一挑,他愣了下。
苏氏女他之前船上见过一面,彼时她未着片缕,脸上也是将将卸妆。美人出水芙蓉,好看是好看,但他毕竟见过美人无数,也没多惊艳。
倒是今日,她一身大红嫁衣端坐于床前,黛眉间一朵梅花钿妖娆似火。如鸦羽的长睫缓缓掀起,露出那双清丽明亮的眼睛。小巧的鼻梁下,朱唇皓齿莹润欲滴。
明明是一张妩媚的脸,却浑身透着股清纯高雅的气韵,犹如雪山之巅盛开的一朵娇艳红莲。
尉迟瑾难得地闪了会儿神。
有人噗嗤笑出声:“你们快瞧之逸,莫不是看傻了?”
闻言,苏锦烟转头,却见尉迟瑾早已敛了眸色,一掀衣摆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喜婆子端来了合卺酒,两人各执一杯,交臂饮下。
众人闹过洞房后,尉迟瑾又出门应酬客人去了,室内终于再次平静下来。
没过一会儿丫鬟婆子们抬了洗漱的水进来,霜凌这才扶着苏锦烟进了净室。
苏锦烟泡在水汽缭绕的浴桶里,盯着梁柱上的雕花图案,有些愣神。
霜凌在一旁帮她边抹香膏,边小声说她打听得来的消息。
璟国公府祖上乃武将出生,□□跟先帝打江山时,还曾拜过把子。先帝为显圣恩,赐璟国公封号。
尉迟家后世子孙也颇是争气,陆续在朝廷都有建树。到了璟国公这辈,更是出了个皇后,一时间,璟国公府一跃成为了上京的顶级勋贵。
璟国公府共有四房,大房是庶出,育有一子一女;二房便是璟国公,璟国公膝下育二子一女,长子为庶出,第二子便是世子尉迟瑾,嫡女尉迟雁;三房就更多了,三房家主是个风流胚,妻妾成群,嫡庶孩子就有那么七八个。唯独四房清静,目前还未有子嗣,四房也是庶出,但娶的妻子是高太尉的女儿,因此也颇有底气。
“小姐,今天那个替您说话的便是高太尉之女。”
苏锦烟点头,说道:“想必那个绿衣小姑娘便是尉迟雁了。”
“诶?”霜凌惊讶:“小姐怎知?”
“如此骄纵,恐怕也只有她了。”苏锦烟淡淡道:“往后见了这个小姑子,你莫要凑上去,让着她便是。”
初来乍到,还是低调些好,苏锦烟如是想。
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心低调,而她新得的这个便宜夫君却偏偏拖后腿,具体为何,此后再述。
先说这会儿苏锦烟沐浴结束,让人端了吃食进来。她坐在桌边慢慢悠悠地喝汤,边吩咐霜凌将她们从江南带来的箱笼规整。
“明日要见公婆妯娌,按着各自身份,将礼物都分配一下。”
霜凌应了声好,出门招呼几个丫鬟进来一起规整。
今儿日子喜庆,小丫鬟们也没那么多拘束,纷纷叽叽喳喳地说起所见所闻。苏锦烟就这么坐着边吃边听。
忽地,外头有人喊了一声:“世子爷回来了。”
苏锦烟正吃着鱼丸,差点噎住。她飞快地看了眼外头擦黑的天色,莫名地,心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