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鱼默默叹了口气。

或许，她真的是做的不够好，虽然公正的来说，也是罪不至死，但按照之前弱肉强食的逻辑，林云现在比她强，杀了她，也不用讲太多道理。

只是在这临死的时候，江沉鱼才忽然发现，好像要死了，也还挺轻松的。

像林云说的，她死后，广寒宫是什么样子，她也管不着了。

她这一生，活得够长，但这五百年，有多少时候，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

一身重担卸下，江沉鱼才忽然有此感慨。

她缓缓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看向了天边悬挂的残月。林云听到她开窗的动静，也握紧了手中的长枪。一旦她有跳窗的想法，林云便会一枪捅过去了。

江沉鱼并没有这么做，她只是看了一会儿月亮，又看了一会儿水，开口自语：“瑶宫寒苦锁千年，水中花，水中月，大梦一觉如尘烟，顾影独自怜。

此去忘川行路远，今生缘，来生愿，香消玉殒空留恋，肠断赣江边。”

她作了一首词，声音凄婉，念完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林云举起的长枪，有些下不了手了。

他见不得人哭，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有些心虚。

他实在是没办法眼睁睁杀死一个没有反抗之力，并且求生欲很强的女子。

终于，林云闭上了眼。

“对不起了，我林云一生行事，至今都是无愧于心。唯独今日杀你，心中有愧。你上路吧，我向你保证，广寒宫不会因你的死而落魄。”

江沉鱼闻言，擦了擦眼泪，她看向林云，见他脸上有歉意，手中枪却抓的沉稳，也知晓了林云心中所想。

她忽然有些羡慕起花仙子来，至少，有人愿意为了她，放下心中的道义。

她也羡慕花仙子的父母，至少，他们死了，还有个花仙子为了他们，隐忍多年只为复仇。

而她什么都没有，她死后，大概没多少人会记得她，包括她为之奋斗终生的广寒宫。

“你来吧，若是真的有愧疚，那就记住我，让我可以在幽冥之地，活得久一点。”

人间传说，被遗忘者，在幽冥界也会死去。

林云愣了一下，江沉鱼居然希望他这个敌人记住她，给她续命。

好惨一宫主，或许，她虽然富有，高贵，但她这辈子大概是不快乐的。

“我会记住你的。”

林云闭上了眼睛，一枪捅了过去。

就算闭着眼睛，他也可以保证不会捅歪，而且会很快，一枪见血，让江沉鱼少一点痛苦。

然而，林云的枪顶到了足够的距离，却没有扎破人体的感觉，反倒像是捅到了一层膜，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能将膜捅穿。

林云诧异地往前看去，却见江沉鱼已经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她的前方，一个太极图正挡住了林云的枪头。

有高手来了！

林云顿觉不妙，江沉鱼是杀不了了。

但是……

他沉重的心倒是松了一些。

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变化，林云不由自嘲。

“我不会真看到漂亮妹子就下不了手吧？”

“小友可否来船外一叙？”

林云听到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他放出神念，完全没有感觉到外面有人。

他想去叫醒雪女，碰到硬茬子了，忽然间，他便感觉身上扛着一座山一般，步子根本迈不开。

雪女之前又被封了耳窍，这会儿他大声喊她也是听不到的。

看来，这是没办法了。

林云只好往传外走，身上的压力也骤然一空。

林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因为和草原勇士打过，和林玉东方红月还有花仙子，都打过，雪女偶尔还陪练，林云一度觉得知命境也不过如此。

果然，人是不能膨胀的，一旦膨胀，就会被教做人了。

中原卧虎藏龙，今天怕是要出事了。

林云心情沉重，走出了船舱，便看到了一个老道士，站在了船头，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这人看上去便一副仙气飘飘的样子，林云不敢放肆，恭敬地道：“见过道长。”

老道士依然抬头望天，没有回头，悠然地道：“你看到天上的月亮了吗？”

“看到了。”

林云不知道这老道士到底想干嘛，他也抬起头，跟着一起望天。

“你知道吗，月亮一直是圆的，虽然我们看到的时候，它有圆有缺。”

“嗯，我知道。”

老道士沉默了几秒钟，似乎没想到林云会这么回答。

“那你可知道，我们脚下的大地，也是圆的。”

虽然说咱们现在是在船上，但这个杠我就不抬了。

“嗯，我知道。”

老道士古井无波的脸上忽然有了些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