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穗笑着改口,试探似的询问说:
“医生,您会原谅一个承诺过跟你永远在一起,但却在你最需要帮助时转身离开的人吗?”
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妥,她似乎把眼前这个声音代入到另一个人身上了,这样也太冒犯,对医生和段向屿都不公平。
“不好意思,我就是随口问问,您不用回答。”
“不会。”
医生声音平淡,带着一股熟悉的冷漠和疏离感。
“我不会原谅她。”
周穗抿唇:“嗯。换我也不会。”
周穗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能感觉到他没有离开,甚至能感觉到,有一抹灼灼目光是停在她脸上的。
这种若即若离的距离,让人觉得有些迷离,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医生,明天拆线你也会在吗?”周穗问。
“要出差。”医生淡淡地说。
“哦,没关系,您忙就行,反正我一时半会也不会出院,”周穗笑笑,轻舒一口气说:“我们早晚都会见的对吧。”
医生没回应,叮嘱护士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周穗倚着靠背躺好,一个人沉浸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总想抓住点什么,许多被抛在鸿沟里的记忆很容易被翻出来反复咀嚼。
“周穗,你明知道我和高菁菁没那回事,别冤我...”
“周穗,你再敢挂我的电话,我真不惯着你了...”
“周穗,别搞失联这套,要断也断得明明白白行吗...”
一片黑暗里,男生的抽泣声格外清晰。
陈年的记忆就像被榨到没滋味的甘蔗渣子,翻出来品一口,嗓子都能被剌出血来。
她亲手把那么好的人弄丢了,把一个满身傲骨的人折腾得狼狈不堪,任何苦衷都不是借口。
她就是做错了,不值得被原谅。
~~
第二天拆线的时候,主管医生果真没来。
她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女医生,齐耳短发,眉眼弯弯,眼角有一簇细细的鱼尾纹,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
医生拆完线后帮她检查视力,确认恢复得很好,又跟康复科医生交代一些细节才离开病房。
小林护士也来了,正在跟康复科护士交代她的护理注意事项。
她跟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个子不是很高,脸肉肉的,肤色很白,眼袋有点重。
“林护士,我的主管医生今天会来吗?”周穗问。
小林护士软声一笑,跟周穗说:
“来不了啦,他今早去国外出差,要两个周才能回来。周老师有事找他吗?我可以转告。”
“没有,就是问问。”周穗点头跟小林护士道谢。
虽然医生说了不会来,但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得到否认的回答后,又觉得自己有些逾矩。
她不是那种依赖性很强的人,此番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抓挠过似的,总是疙疙瘩瘩的。
有些东西,想要得到印证,又害怕得到印证。
过了没多久,小林护士也离开,康复科护士到床前提醒:
“周老师,外面有个姓涂的老师说要进来看您。”
“跟他说我睡着了。”周穗盖上被子躺平,闭上眼睛装睡。
此刻心情烦躁得很,实在没心思应付新来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