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个患者只有艾滋病的话,我们倒可以让他居家。可事实不是那么顺利的,”
简主任耐心解释:
“那个病人身上已经查出来有很多种病原体,我们医生也是人,不是神,这么短的时间并不能排除他们有其他的传染病,隔离是最稳妥的方法。”
刚刚经历过一场病毒的泛滥,周穗即便不是专业的医护人员,也深深知道变种病毒和超级细菌的威力。
周穗真的开始害怕了。
她从不畏惧死亡,也不畏惧疼痛,她真正畏惧的是离别。
他们才刚重逢,才刚有机会重新介入彼此的生活,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好好地约会一次,他们还有好多未兑现的承诺和未能成行的旅行...
周穗提笔,脑袋一片空白,想了想,提笔写下两行字,落款自己的电话号码,折好交给主任。
主任将纸条塞在胸口的口袋里,拍拍胸口保证说:
“放心,明天早晨一定会交给他。”
***
周穗度过了漫长的一夜,清早天刚亮,崭新的太阳率先爬上窗口,微风不燥,最适合画一个美美的妆去见心上的人。
她穿了那件竹绿色薄纱款中式旗袍,就是那件段向屿嫌弃暴露的旗袍,开车去往北海招待所。
那里靠近榔榆山,那里有一座明朝时期一个道士修建的小亭子,就叫榔榆亭。
周穗着意观察过,庞晓鲲那天出来的那座白色小楼位于最北边,不论段向屿住在哪一间病房,只要他能挪动到窗边,向外看,一眼就能看到这座小亭子。
她给段向屿留的那句话,便是:
【相看两不厌,唯有榔榆亭】
她就站在亭子边望向那座小白楼,从日头初生开始,到亭子的阴影慢慢倾泻到她的身上。
女孩就一直亭亭玉立地矗立在那里,清晨的曦光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蜿蜒的曲线,她远远地站在那里,像一道松影,不用说话,就是一个柔媚动人的夏日故事。
周穗的判断没有错,她只是在那里等了半天,才刚到正午,手里的电话就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打来的。
接起来,对面传来一声带着气音的笑:
“穗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呀。”
很宠溺,又很无奈。
他向来对她狠不下来心的。
即便她做好了要在这里呆一整天,一周,哪怕陪他待满一个月的隔离期。
听见他的声音,周穗忽然就委屈起来,很想哭,但是又忍住了,强撑着说:
“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听话吗?”
段向屿笑笑,声音有些虚弱:
“确实不是。但如果你这次听我话,我会很开心的。”
听他这么说,周穗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迸发出来。
“我为什么要让你开心啊?出这么大事儿你都瞒着我,我是那么不堪托付的人吗?还是你觉得自己这样做特别伟大,像个英雄一样,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段向屿,我不要再和你分开,什么原因都不行。我不接受,你听到了吗?”
段向屿沉默片刻,终于还是说了那句话:
“穗穗...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