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了想,问了绿柳几句,知道她们母女如今不愁生计,已是听了李大夫的劝,卖了这边的家业去乡下置了房子和地,赁给村子里的人种着,只是茜雪她娘想着再找些事情做,便说道:“既是如此,你去问问茜雪,咱们城外头也有几个庄子,可愿去?想必也是浆洗一类的活计。若是愿意,你就跟碧溪商量去,叫来管事的问问,看哪里缺人如何安排,叫她们过去便是,一应工钱什么的,都按例来就行了。”
绿柳答应了,又替茜雪谢了一番,黛玉方笑道:“也不用她们娘俩儿谢我什么,好歹茜雪从前是老太太跟前儿的,原和你是一样,我不过是不想老太太知道了伤心,她老人家最是惜老怜贫的,今儿我结这么个善缘,也不过是给老太太积福罢了。告诉茜雪,若要报恩,只管记着老太太就是了,还有二表哥,事实如何,你一字不差的告诉她,原本也不与我们相干,银钱都是二表哥出的,这些个事,不比我们姐弟方便罢了。”
之前元春封妃,贾宝玉行走来往之间得了许多东西,他心里存着此事,故而伙同茗烟私藏了一大半,平日里也胡乱编了许多借口问着袭人要银子,待凑够了数目,便全捧到了梨香院。
林安本未料到他果然能够如此,当即撕了借据,又答应了宝玉将一些小玩意捎给茜雪,因怕他往黛玉跟前凑惹着姐姐生气,便不由分说赶了回去。
后来交给绿柳一清点,零零总总的加上金银锞子,原来宝玉送来了足有近二百两,林安便叫人添足了,全都兑换成银子,交给绿柳送了过去。
如此便了了这段公案,倒也算圆满。
不过多久,宫里头果然与原著一般出了旨意: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已是奏请了太上皇同皇太后两位圣人,准许各宫妃嫔之家,修建省亲别院,以迎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于是这边荣国府也开始大刀阔斧的要准备修建省亲别墅,恭迎这贾家大小姐贤德妃娘娘元春回府省亲了。
林家两姐弟却是没心情也没功夫与他们同乐,原因无他,南下传旨去的钦差昨儿到了京城,跟着他一起的太医却只回来一个。
林如海病重。
听到这个消息,林安险些眼珠子一翻当时就差点没撅了过去。于是姐弟两个都没多说什么,只吩咐了一句话下去,收拾东西即刻启程回南。
“我们在京中,竟是一丝风声也不闻,父亲跟前竟丝毫未曾尽孝。”
姐弟两个顾不得擦泪,恨不得立时便飞到父亲身边,倒是晚了钦差一步才刚进门的林家管事匆匆赶来,见状忙拦住了自家的两个小主子。
“大爷姑娘且放心,老爷虽然瞧着凶险,但两位御医妙手回春,一番诊治下来,皆言老爷如今已无性命之忧,但仍需静养一番时间,故而此时不宜动身进京。两位御医便同钦差大人一番商议,留了宋御医继续医治老爷,待老爷身子康复了,便陪着老爷进京。如今接任的大人也到了,咱们老爷将公务都交割了明白,每日里只安心修养,家里的事情都有安排,老爷此番派小的前来,便是叫姑娘同大爷知道清楚,切莫担忧,只需留在京中等待老爷团聚便可。”
如此姐弟两个方才稍稍放了心,只是林安却仍皱眉道:“父亲病着,断没有我们享乐的道理。”还要再说,却是因才刚着急,当时不觉得什么,这会子便有些头晕眼花,又咳了两声,因怕黛玉担忧,自己便先摆手,喝了水方才感觉好些:“姐姐不用担心,不碍事,不过才刚急了些,气有些缓不过来,只是我倒想着咱们也该为父亲做些什么,倒是前儿听起宝二哥说起水月庵来,我想着咱们纵使一时无法在父亲身边尽孝,于这些上尽尽心原也是应该的。”
一语正中黛玉下怀,如今宁荣二府上上下下俱都沉浸在元春封妃的巨大喜悦之中,偏他们两个惦记着家中老父,主仆一心,整个梨香院都与这一派欢天喜地的气氛格格不入,客居在此自当是客随主便,林如海不过一个死去姑太太的女婿,若不是有黛玉和林安在这儿,他的死活又与人家贤德妃的娘家有什么相干,故而两姐弟心中憋闷却又无处诉说。
“我心里也正有此打算,如今府里正忙着预备着省亲一事,烦恼不堪,你我二人帮不上忙,倒不如躲开,一则为父亲祈福,二来也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故而姐弟二人一番商议,忙打发下人收拾东西,自然不会去水月庵、铁槛寺之流,只选在城外山中的碧云寺,林家也常有香火在此供奉,虽不及荣府家庙,却胜在本乃名刹古迹且清净非常!
既是为林如海祈福,贾母自然不好开口阻拦,只是不放心,犹豫着要让个妥当人护送过去,偏眼下人人忙乱,得力的早领了事务,恨不得分出个三头六臂来,此时谁有这个闲工夫呢。好在林家自有下人仆妇,贾母都叫了进来自己看了,又细细的嘱咐了一遍,皆发了赏钱,又要开箱子给林家姐弟找东西,黛玉忙拦了,方才作罢。
待那边主持给了答复,姐弟两个先去了趟太师府,又回了林府老宅,安排好诸事,便带着人一路上了西山,直奔碧云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