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东西带了吗?”
“我说过,我早已做好选择了!”
多年后,我再想起这件事来。从万千琐事之中组合、切割以进行思考,终于也明白了他们的微笑。
“理解他们”这对于你们再简单不过的事,却让我认为自己已经拥有能够媲美某些祂们的智慧了。
地点:海牧城,大贫民窟
时间:楔780年,2月,27日
纤柔的月光与那从房间里透出的,温柔的灯光融合成一片昏暗的天地,不算黑暗,却是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男人穿着正式的服装,到来了。
(私人长居旅馆,艾勒房间的客厅)
“咚,咚。”
“来了,好久不见了老兄!”
“真是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艾勒。”
到来的人是艾伯纳。
“当然好。”
“芬妮,你出来一下。”艾勒转头像房间叫去。
刚满五岁的芬妮,从房间里轻轻地走了出来,躲在艾勒身后,探着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洁白的面容,淡色的眉毛,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薄薄的双唇如粉色玫瑰花一般娇艳欲滴,那温柔的眼神里仿佛有一阵阵暖流流过……我想,美丽不应该是这个世界其他事物的代名词,而是专属于她的,是只应该属于她的!
“芬妮,站出来。见过艾伯纳先生。”
“艾伯纳……先生好。”她的声音太过微小,轻轻盈,如同一阵的吹过,以至于艾伯纳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芬妮,以后,艾伯纳先生就是你的老师了。”
“艾勒。”
要让艾伯纳这个‘后天公子’教她吗?真是个错误的决定。这些年我的分身一直观察着他们,特别是艾伯纳,这也帮助我逐渐理解了他们。
艾伯纳和艾勒走到一边,说着什么。
“艾勒,我向天发誓!这肯定是我见过最令人心生怜爱的女孩!”
“那当然!她可是我的女儿!”
“我现在敢肯定!预言错不了!”
她真是太美了,我多想沉入她的心底,被那儿的鱼群包围着。
……
第三节存岸
那天早上的雾散了,当然不止早上,也不止雾。
地点:海牧城,大贫民窟
时间:楔791年,9月,9日,上午
(大贫民窟的某条小巷)
我随着迪夫,穿过如同甬道般狭窄的小巷,43号,推开门,翻腾着的蒸汽涌动出来。
我是很期待着这样的雾气的,夹杂着淡淡粥香,穿透过我,不在我的身体上凝结成滴。
“迪夫!过来,车票我已经帮你定好了,不过你得提早一些,这几天的列车只剩下午的了!真是见鬼!”吉恩放下手里的汤勺,露出笑容,两人相互靠近。
“感谢!没关系。”
吉恩把手搭在迪夫的肩上,带着他朝二楼的休息室走去。透过浓浓的水汽,在迪夫眼中,吉恩那二三十岁却仿佛早衰般的脸庞显露了出来。
“真的不带走他吗?”
“没关系的,我过完成年礼就回来,相比于遥远的路途,这里可要安全多了。”迪夫看向庭院里,铁锅旁,一个男孩怀着仇恨似的摆弄着炊具。
我也看向他,笑着,也悲伤着,想起自己的孩子来,他也曾这样对我赌气过……
在我死后,他过得好吧?是否长成了一个有担当的大男孩?是否和我一样,找到了一个贤惠的,美丽的妻子?我猜测着,以至于忘记了观察。等我回去,得再尝试和掌管过去的祂商量商量,请求祂告诉我这些。
“这里可离不开你,不过就现在的情况你可以多待上一阵子。”吉恩拍了拍迪夫的肩膀。
“伊维先生呢?”
“伊维?说的是刚刚躲在外边角落的那个人吗?”我回想着。
“他生病了。组织上新派来的人,你熟吗?”
“不熟,我有些不放心。”
“他说不是大病。”
“不是这个……”迪夫放弃了说出他不安的原因,他无比的清楚,伊杰可几乎是最早加入到组织的那些人之一,以至于他会如此犹豫。
“那?”
“没事。对了,能把您的身勋借给我吗?”
“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哈哈。你要那垃圾干什么?”吉恩用着惊讶的语气,带着调侃般的笑容。
“大概是为了那场巡行的舞会。应该说,是为了我的一个朋友。”迪夫解释到。
“这就是迪夫帮助她的方式吗?”我想起了他的承诺。
“我当然会借给你!你随我来!”
书架的隐蔽处,布满灰尘的铁盒,装着吉恩做为贵族最后的标记。
“盗用贵族身勋可是重罪,你可得注意点。不过就凭那些,抓捕一个惯偷都得用上一两个月的废物警察们,我对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哈哈哈。”
吉恩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是因为今天的报纸。这样的效率确实好笑,但迪夫没有发笑,可也没有陷入沉思。
可报社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吉恩先生……”
“怎么了?”
“听说您的家人全都……不回去看看吗?”
“跟我一起走就不会死!一群死人还有什么贵族的荣誉可言!?”吉恩一拳打在了靠墙的书架上!爆裂开来的声音划破了空气,几本书散落在地,灰尘扬起,气氛像是被冻结般地宁静了下来。
吉恩的家人吗?应该就是前几天报纸上几乎被全灭的贵族们吧?我想起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些。
“抱歉!我不应该提到这些。”
“不不不,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有些……让我一个人静静吧!列车是下午四点的,抓紧走吧。也许,趁着这时候,还可以好好看看这个城市的风景吧。”
“那我走了,请节哀,吉恩先生。还是得注意那些警察,我们所做的事,都是足以杀头的‘罪过’!”
迪夫走下楼去。
“嘿,小鬼!我去不了多久的。切记别再去跟那些痞子打架了,待在这里,吉恩先生和他们会给你很好的保护。”迪夫用着再温柔不过的语气。
小鬼没有回答,只是假装埋头苦干。
迪夫轻微地笑着,提起行李,走出门去。
在小巷那不可见的尽头里,男人一遍又一遍的数着的钱袋里的钱,妄想以此抹去自己的不安。
“是的!他就是伊维!”我完全记起来了。
“我该怎么提醒他?”
“混蛋!没有办法吗?”
这便是我的无能……
(通往中心城镇的道路)
两个小贼,惊慌地躲在货箱后面。
“哥,出来吧,不是来抓咱们的!”
“废话!我当然知道!”年龄较大的小贼等了好久才把头探出来。
“抓我们两个小贼,用的着动用那么多警察吗?”
“哥,他们都带着枪!”
“废话,警察不带枪带什么!”
“哥,那我们今天还去领救济粥吗?”
“嘿,大哥。大哥!”
“他们的方向是……”大哥愣住了。
不远处,枪响响起!人们惊慌,四处躲藏,四处逃窜。
第四节石碑
你走得那么急,
怎能是谁的凑巧?
是有着静默着的谁?
不,是错过着的谁。
第五章站台(他的日记)
这不是一个好的行为,但这是遥远的未来,是不一定这样的故事,当然,我会将它扶上正轨的。我意识到,它马上也将成为我的当下了。
楔791年,9月10日,天晴
在这喧嚣而冷清的车站,川流不息的人群像鱼从四面八方游来,又匆匆忙向四面八方游去……
伸着懒腰的铁轨就卧在那儿,静静地卧在那儿,像是无精打采地数着身下的石子。
只有在列车通过之时,人们才能感受到小站的生机,我也才能明白过来,冷清不是属于它的形容词,而冷漠才更适合对这里,对这个世界,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的描述。
轰隆隆的火车声震耳欲聋,脚下的大地都陷入了有节奏的颤抖之中……
我看着对边的站台,无动于衷。如同往常一样,我们都快速地找到了在此刻不伸出援手的借口。
小女孩顾不上了那不成比例的斜挎包,报纸散落满地。她尽力躲闪着,奋力跑向那莫须有的目的地。
迎面的人群除了躲闪也不敢做出什么,但我相信他们也曾是想做出什么的吧?
曾经的我可也不是这样的!
“很可笑吧?先生。她会被抓回去的,如果……没人帮她的话。”声音来自我身旁一个陌生的老人。
我正想转头回应,他已然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我见过他一眼,刚站到这儿的时候。他是有着令人无法形容的面容的,因为那令人惶恐的苍老。
年幼的孩子要拼上命为报社做着毫无酬劳更毫无自由的工作,懵懂美丽的女孩从记事开始就被教导着如何讨得花花公子们的欢心,善良的人要花上全部心机把善心暗藏心底……
当然,还有出生于“天堂”之人……
也许这就是,我工作着的原因。
现在,我应去见见我多年未见的朋友们,我的家人们。
我是期待着他们的变化的,却也不期待,那样的变化。
第六节买卖
我所观察的男人,叫做迪夫。有些英俊的外表,却又是那些“花瓶”们所能相提并论的人,甚至是我所期待而又不期待的继任者。
地点:通往水星城的列车上
时间:楔791年,9月,11日,下午
一个女孩和她的母亲就在他的邻座。
那是一个玲珑可爱,但有些微微瘦弱的女孩。
“妈妈,今天有点不一样诶。”小女孩抬着头深情的看着她的母亲。
女孩的母亲被这样的话给愣住了,显露出慌张的神情,像是亏欠的情感。
“这是我们第一次买坐票诶!我太开心了!”
听到这里,这天真烂漫的,灿烂的笑声,她的母亲松了一口气,我想,她更应该油生积分愧疚,其实,她也正是如此的。
“今天……妈妈……要带你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玩。”
“好诶!但为什么我们不带上哥哥?”
“哥哥要看家……”女人像是再也编不下去了,眼角泛起了一滴泪珠。
………………
那个人叫迪夫,所有正在偷偷观察这些的人中,唯一不把这视做谎言的人。
但这并不能代表他有多愚笨,甚至他是清醒于世的少数人,也是能让我感到兴趣的少数人。
“花馨城到了,停站十五分钟。”列车员推着餐车走来了。
“孩子,你在座位上等着妈妈,妈妈去给你买点好吃的。”
“嗯。”
女人背着厚重的包下了车。
透过窗户,我看见她对着一个男人交谈着。我听不清他们具体所说的内容,但这显然不是为了食物而讲价,而是在烈日之下,做着黑暗肮脏的交易!
男人把钱袋放在女人的手里,女人看了看四周,又不舍地看向列车,拿着钱走开了。
列车即将启动,女人迟迟没有归来,小女孩有些害怕了,就连我也有些期待女人能回到这里,我想迪夫也是这样期待吧?
一个衣着体面的男人走了过来,坐在小女孩母亲的位置,小女孩看了一眼这个“叔叔”,害怕地低下了头。
“你叫,奥萝拉,对吗?”
“叔叔您怎么知道?叔叔,您知道我妈妈去哪里了吗?”我能感受她害怕极了。
“你的妈妈在后面的车厢,她正在和买食物阿姨讲价钱呢。我带你去找她吧。”
即使是再迟钝,不通情理的成年人,都能迅速辨别出,这拙劣的谎言,但列车里却比平时更加的安静,只剩下列车轮摩擦碰撞的声音。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叔叔怎么会骗你呢?”
男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站起了身,小女孩也站起了身,准备拉起小女孩的手。
迪夫伸出手了!
男人把小女孩挡在身后,用着凶恶的目光看向迪夫,像是在斥骂着他的“不知好歹”。我认为迪夫没有感到过分的恐惧,他不会的。
坐在他右边的,靠窗的老人,也伸出了手,只不过,他是用他那无力的手,把迪夫的手摁回腿上,我不知迪夫的心态是否发生了巨变。
他觉得自己十分软弱吗?抱怨着自己的不坚定吗?
“总之你不必这么想,因为你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做了点什么,除了缄默或是劝告他人缄默之外的事。”我想。
男人不再搭理他,转过身,吱叨了几声,带着小女孩,走向了下一节车厢。
迪夫显然是不甘心的,刚准备起身,老人开口了。
“还不明白吗?先生。她的母亲把她卖了。一切都合理合法,你无法阻挠的。”
他犹豫着,慢慢坐下了。
故事就这样结束,但也不会就这样结束。
这个老人给了我一种亲切感,就像日记里的老人一样。
他的话也是违心的?
他是想拯救什么的,对吧?
地点:途经水星城的某趟列车
时间:楔791年,9月,11日,晚
空荡荡的列车,像是无人问津的剧场。
乘务室里的女人将头悄悄探向车厢,寻找着希望是不存在的东西。
她松了口气,转头,关上门。
“列车长,你说这些人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
“会不会都死了?他们的灵魂不会就在这车上吧!”
“别乱说……”
女人轻轻坐下,紧紧靠向墙壁。
“见鬼!他们也这么说。”
“谁?说什么?”女人再次慌张起来,或者说,她的慌张从未停止过。
“所有负责途径水星城的列车的列车长们。”
“那说什么呢?”
“当然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