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吟霜说得有理有据,三位主审又没一个对硕王府有什么格外情分,自然是后脚赶着前脚立马动作了起来,而其中这三人又各司其责,大理寺卿邓时敏负责审问,刑部尚书那拉盛安负责查证,左都御史刘统勋负责都察,强强联手配合之下,午膳刚过便将一干人等一溜儿拎上了堂——
“回,回大人话,那位姑娘说得并不错,十余年前确实是有富贵人家给了草民一家一百两银子,当时孩子们都还小,家里都揭不开锅了,想着留着老幺也不一定养得活,倒不如给他谋个好去处,便,便将孩子给卖了……”
“哦?你可还记得是谁买走你儿子,那人可堂中?”
“,就,就是她……”
若说身为王府福晋雪如见着这般阵仗都有些腿发软慎得慌,那么生农间长民间王氏就是怕得出了一身冷汗,生怕官老爷会追究自己私自买卖孩子罪责,如此之下,哪里顾得上雪如那苍白一片眼色,抬着手就指向了其身后秦嬷嬷——
“草民记得那时候正是皇上万岁爷万寿节前夕,这位嬷嬷声称自己是权贵之家下人,因着家里头主子多年无子便想趁着这个普天同庆时候抱养个孩子,好沾一站皇上万岁爷喜气,草民看着她身着华贵谈吐得体出手又很是大方,想来给了她总比养自己跟前吃苦好,便就同意了……”
“你,你含血喷人,什么一百两银子买了孩子,你这都是胡诌乱沁些什么?你口口声声说她买了你孩子,你,你可有什么证据?”
“草民,草民……”
眼见着这王氏将来龙去脉说得头头是道,雪如不由得着急上火,压根没等上头发话便急吼吼一把抢过了话头,然而她怕王氏怕,眼见着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又怎么可能还敢有所隐瞒,便只见她将头埋得低,张口抛出一句——
“事隔多年草民印象也不深刻了,可毕竟是自己孩子,倒还是依稀记得这孩子左臀之上有个半个手掌大胎记,这想来也是遗传,不光是他有,草民丈夫也有,前头几个孩子也有,只是他这个特别大些而已,草民,草民不敢说半句假话,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找人验上一验,望,望大人明鉴!”
“你!”
“够了,硕王福晋你有完没完,你三番四次打断他人陈请,莫不是真以为本官碍着你郡王福晋身份不敢发作你?”
“我,我……”
“来人,堵住她嘴!”
从头到尾查了一遍,虽说人证还未一一审完,可梅花簪子确有其事与白吟霜肩头烙印完全吻合,而那呈上来襁褓也从内务府里找到了备案确证了是乾隆元年由长春宫赏下去,能坐上头说上几句话就没人是傻子,心里头自然已经有了明帐,如此,又哪里还容得雪如多做口舌,挥了挥手便直接将目光调转到了其身后浑身发着抖秦嬷嬷身上——
“秦氏,方才王氏所言可有一字不实?”
“奴才,她,福晋……”
秦嬷嬷雪如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她自然明白这主辱奴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道理,心中不由得很是有些纠结,然而坐上头都是些什么人,且不说旁,就说掌管刑部那拉盛安便是逼问供词一把好手,眼珠子一转便只听他轻飘飘抛下一句——
“秦氏,不要说本官不给你辩解机会,但若是你有半个字作假,本官定不会轻易饶过你,要知道这串谋混淆血统可是诛九族大罪,如今物证已全,甭说你几句不管脑子话,就由着你说出朵花儿来也不可能扭转乾坤,你若是乖乖配合,本官或许还会网开一面留你个全尸,给你们家留条血脉,可你若是死性不改,呵,刑部大牢可有是牢房,也有是办法撬开你嘴!”
“大人,奴才,奴才说……”
后宅内院你争我斗她见识过,你来我往是阴谋诡计她也很是拿捏得住,只是对于这摆明面上且句句话将她逼得没有一点退路威迫,她却是显然有些招架不住,想到自己累死累活这么多年为雪如做得已经不少,到头来若是还要因此丢掉自己全家性命,岂不是等于白这世上走一遭?如此这般,她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又是为了哪搬?
人都有软肋,那拉盛安几句话虽说得半点不留情面,却是恰恰戳了她软肋之上,让她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可谓是将前路退路封了个全,直让她一脸菜色满是颓靡再不敢推脱——
“当年奴才确实,确实是受了福晋嘱咐买下了王氏小儿子,也就是现额驸,哦不,富察皓祯,当初买下孩子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怕侧福晋生下了男孩自己再生下女孩会弄到大权旁落,可没想到老天爷果真一点情面都不给,折腾了一宿还是生下了个女婴,也就是,也就是白吟霜,而若是侧福晋生下是女婴也就罢了,可偏偏同时发作又生下了个男孩,福晋气急,便让奴才依计行事偷天换日,将女婴换成了男婴,成了眼下这幅,这幅模样儿……”
“这么说来,白吟霜所言句句属实了?此事确实是你依照硕王福晋指示合谋而为?此外可还有什么同谋?”
“是,白吟霜所说确实不假,当年也是奴才将她抛到了杏花溪边,虽然后来心生不忍想要再度寻回,却不料被白胜龄抢先一步失去了音讯,而同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秦嬷嬷本来也就是个带孩子伺候主子下人,虽说王府之中开了点眼界有点心计,却到底没什么大丘壑,一听这话,想到法不责众,不由得连雪如眼色都没看便直接将雪晴也供了出来——
“当时福晋姐姐都统夫人也有份出谋划策,原本福晋和奴才还觉得此计太过于大胆,万一被查出来很是难以善了,但都统夫人言之凿凿,将利处敝处分析了个头头是道,福晋,福晋便听了进去,有了接下来这些……”
“呵,这一家子说蠢又知道侧室生子会危及到自己地位,说聪明居然又用上了偷龙转凤这等昏招,简直是让人开眼界了!”
邓时敏将话说得极讽刺,直听得一旁雪如红了眼,一直不出一声岳礼黑了脸,就连被衙役们压制着皓祯也忍不住反抗了起来——
“你们这帮昏官就是这样审案么?说不定这些是白吟霜那个贱人一早就谋划好了,与那什么王氏串了供,又收买了秦嬷嬷,你们怎么能这样听信一面之词?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不是他们亲生骨肉,那也是正儿八经额驸,你们,你们能这样对我?!”
“额驸?呵,硕王府知情不报,以假充正,你以为按你原先身份,尚主这等好事能轮得到你头上?死到临头不知怕就罢了,居然还敢口口声声拿此做依仗,不说皇上,就是公主,本官给你打包票都会以你为耻,巴不得你去死!”
“你这个狗官,你少仗势欺人,公主是那样高贵,那样善良,那样宽厚,怎么可能会因为身份就嫌弃我?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