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击则已,一击要命。
这么多年来,景娴虽然对钮祜禄氏恨进了骨子里,可是却从未主动对慈宁宫下过什么套,顶多也就是顺水推舟或是祸水东引的见招拆招,一来固然是因着要收拾其余人有些抽不出手,二来则是因着位分上下搁在这儿,没有极好的时机非但不易成事还容易惹得一身腥,而如今掐准了弘历余怒未消的档口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可谓是收获良多,甚至比预期里的情形还要来得好,不光是重击了钮祜禄氏还借其之手让魏碧涵再无翻身之余地,如此,对待其余未使得上力的棋子比如金锁,景娴便不再步步逼近,毕竟比起扎在心头了两辈子的刺,这些实在算不得什么——
“主子,咱们到了,要不要让奴才进去传禀一声?”
“不必了,看她在跟前伏小作低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腻歪了,眼下里都到了这幅光景,还讲究这些做什么,跟着我一起进去便是。”
大清后宫之中没有特别划出来的冷宫,对于失了宠或是犯了罪的嫔妃,要么是禁足在自己的宫苑要么则是直接贬成宫女或是扔到辛者库,两者兼并之的魏碧涵本来也是罪责难逃,只是因着七格格和九格格的缘故到底网开了一面,折中的将人关进了淑芳斋……当初弘历赐小燕子住淑芳斋是无上的荣光,而如今住进着因着大火还未怎么修缮的淑芳斋,除去名头好听一点比起辛者库却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再加上她位分已经降无可降连寻常的宫女子都比不得,身边更是没有一个伺候的人,所谓墙倒众人推,残破的居所,凡事必得亲力亲为,以及最下等的吃食,向来骄奢惯了的魏碧涵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姣好的容颜就老了十岁不止。
“是你?”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被陡然涌进屋的寒风冻得一哆嗦的魏碧涵猛地抬起了头,却只见二人背着光慢慢的走了进来,那尊贵的紫貂披风,明黄旗装,斜斜插在鬓间九尾凤簪和泛着华光的明珠,使得面前人越发雍容尊贵的模样儿,不一不狠狠刺红了她的双眼——
“你来做什么?害得我这样残尚且不够,还想看看我如今多么落魄么?你的心肠怎能如此的歹毒?”
“害你?歹毒?呵,这些名头本宫可是当不起。”
景娴原本并没有必要走上这一遭,毕竟事到如今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在这拜高踩低的深宫里头眼前人也会受尽磨难,可是或许是前世的执念太重,她总是想来亲眼见见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看着魏碧涵气得额间青筋尽显,可身子太过孱弱说不了几句话就得大喘气的模样儿,景娴坐在了容嬷嬷刚铺好的软垫之上,又接过了一杯热茶才慢悠悠的接过话头——
“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对了,看到你如今这样落魄,本宫确实是很满意,只是闹成这样却怪不得别人,若没有你上赶着自寻灭亡,本宫又怎可这样快称心如意呢?”
“你!”
“魏碧涵,其实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也知道运用自己最大的优势来巩固权势,以及打击本宫,只是成也萧何败萧何,聪明得过了头便会夜郎自大,目光短浅。”景娴活了两辈子,跟魏碧涵针锋相对了两辈子,她自然知道怎样的话最能刺激到对方,轻笑着抿了口茶水,袅袅的热气显得她的目光有一些迷离,“千里之提溃于蚁穴,本宫若是你便不会自作聪明的去揽下小燕子这颗烂棋,你心心念念当这野鸟和夏紫薇当做掰倒本宫的稻草,想着依着本宫的身份和秉性定然是少不了在其中插上一脚,却是没想过这么多年以来本宫在整个后宫中所扮演的角色,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你可曾见过本宫为了一桩不值得上眼的小事去跟皇上作对?你又可曾见过本宫对你那延禧宫里头的事多做干预?不过因为本宫心知肚明自己个儿即便什么都不做,你也能上赶着往泥沼里跳罢了。”
“你,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小燕子是个幌子,夏紫薇才是真正的沧海遗珠?”魏碧涵愣了,她一千个一万个没有料到对方早就心中有数,神色不由得越发激动,“不,不是这样,不会是这样!你不要以为说上些似是而非的话就能刺激到我,就能击倒我,你是皇后,你不是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么?若是你早就知道真相怎么可能会容得那些个人兴风作浪那么久?对,你一定是诳我的!”
“呵,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你还是没能看得清,你也知道本宫是皇后,那么一个格格又能碍着本宫什么事儿?本宫膝下有阿哥有公主,内有母后皇太后照拂外有家族庇护,上有祖宗家法的正统撑腰下有凤印实权抓于手,甭说本宫压根就懒得理你们,就是真被你拉进了局里也必是可以全身而退,你又到底哪来的自信以为能够重击本宫?凭着那帮子黄口小儿的折腾?凭着慈宁宫那位的帮衬?还是说凭着皇上那虚无缥缈的一丝丝宠爱?”
景娴轻嗤出声。
“或许本宫方才有一点说错了,你不是自作聪明而是太自以为是,这天是皇上的天,后宫是皇上的后宫,你闹得上上下下不安宁,你以为皇上心里头能舒坦?本宫早就独善其身,偏生你蠢得看不见还在一个劲儿的蹦跶,先是撺掇的定下名分,再是将人握在手心里,自以为凭借皇上的疼宠,你们一个皇妃一个阿哥还有一个真格格捆成团没人能拿你们怎么样,可唯独忘记了这普天下翻脸翻得最快的便是这位爷,眼下里不就印证了这一点?他错了也是没错,过错全由你们来顶由你们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