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恢复了清明。
“陛下，陛下，你，你......你回来啦，你没死吗......”她努力的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风从伤口灌入，鲜血从她的嘴里喷涌，怎么都止不住。
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穆皇后软软的倒在地上，死死的盯着面无表情的赵岩。
她不理解，已死的丈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从赵岩出手，到穆皇后断气，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赵岩将剑身的血液擦拭干净，再次插入拂尘之中。
随即盘腿坐在地上，念起了往生经，“尘归尘，土归土，身死怨消，这辈子你我两清。”
赵岩起身，正打算离开。
却发现院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为首的大汉道：“偷摸杀人，这可不是大乾皇帝该做的事情。”
赵岩心中骇然，可并不畏惧，“我早就不是皇帝了。”
“你是不是皇帝不重要，陛下要见你。”牛汉说道。
赵岩心下了然，看着被抓的老太监，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想来，是埋玉盘那一天就被发现了。”
牛汉没解释，但是看在赵蒹葭的面子上，并没有对他用刑，只是将他手里的拂尘下了，搜了个身，确定没有问题，才带他离开。
马车兜兜转转来到了安全局的大院之中，这里是凉京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院子里，陆源正晒着太阳喝着茶，身上还盖着褥子。
凉京的冬天比往年更冷，即便阳光明媚，却止不住寒意的侵袭。
陆源在打量赵岩，赵岩也在打量陆源。
他不是第一次见陆源了，但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陆源气度不凡，相貌堂堂，即便坐在那里，都有一股威严，的确是天生的王者。
赵岩本想行礼，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又没有动弹，只是说道：“我早想见你了，但是害怕给蒹葭添麻烦，祥瑞的事情，是我干的。
不过，我是一个父亲，为我女儿做点事情，应该不过分吧？”
“不过分，当然不过分。”陆源笑了笑，哪怕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便宜岳父，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就冲他假死脱身，置天下不顾，抛弃妻女，就不值得自己尊重，“坐下，喝杯热茶暖身。”
赵岩也没多想，大大方方的坐在陆源对面，拿起茶杯喝了起来。
这些年赵岩一直在修道打坐，自有一股出尘的气质，但是刚杀了人，衣服上溅了血，又为这个男人增添了一些肃杀之气。
“好茶。”赵岩放下茶杯。
“为什么要杀她？”
“该杀，我当年心软了，早就该把她给杀了。”赵岩道：“你可知道，当年蛊惑我的妖妃，是谁安排进宫的。”
“你是说，穆皇后？”
“是，那妖妃实际是她一个远房表妹，你可知道她想做什么？”
“不知。”
“我与她结合，本是联姻，她本来是相国的女儿，我父亲在位的时候，相国几乎独揽大权。
直到我父亲死后，他都没舍得放权。
一直等他死了，我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一点。
你应该明白，宰相是能够抗衡皇权的存在，再加上党派丛生，架空我并不难。
后来的新党也好，阉党也好，都是我扶持起来对抗相国的。”赵岩解释道。
陆源倒是有些诧异，因为这些跟他知道的有出入。
“乃父肯定也说过这些，但是他知道的并不多，说实话，我恨透了相国。
我更没有想到，我扶持的新党，也是相国的人。
准确的说，他是相国的得意门生，更是皇后的青梅竹马。
你一定疑惑，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要让她诈死？
因为我骗她，奸相要杀她，我做了局，使得她真的相信了这件事，所以她不得不诈死脱身。”
陆源觉得有些乱，“慢着，那你直接杀了她不就好了？”
“因为我的心软，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我之所以能当皇帝，正是因为心软，不果断。
若是换一个英果的帝王，早就死了。”
赵岩摇摇头，“我也不瞒你，其实我父亲钟意的继承人，是我弟弟，端王赵恺。
我诈死前，写了衣带诏，留给了我弟弟。
让他继承我的位置，因为我知道，我的子嗣里，不可能有人能继承我的位置。
最重要的是，赵懿并非我的儿子！”
陆源倒吸口凉气，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层辛密。
难怪赵岩连自己的嫡长子都不管，放任自流。
“也就是说，赵懿是奸相的儿子？”
“是！”
赵岩咬牙切齿，“相国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可我比谁都清楚，那贱婢给我生了几个孩子，唯独蒹葭是我亲生女儿。
她以为我不知道，可我比谁都清楚。
看在蒹葭的份上，我饶了她一命，最重要的是，我相信我弟弟的能力，能够拨乱反正，到时候捏着这贱婢，有衣带诏在，足以让他成为正统。
可我万万没想到，小恺他把蒹葭扶持了上去。”
“赵恺知道赵懿不是你的儿子吗？”
“知道！”赵岩点点头，这件事说来难为情，可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对赵懿等人的死，他没有丝毫难过，有的只是痛快。
哪怕这些赵氏族人被阉割，他也不觉得难过，自相国开始，这些赵氏族人联姻的对象就成了奸党的女儿，这些孩子也都是奸党的后代，死不足惜。
“小恺忠心，一心想要扶持蒹葭，中兴大乾，可惜，时也命也，蒹葭未婚先育，被新党攻讦，天然就失去了百姓的支持，再加上她是女儿身，就更加不被人看好了。
如果小恺听我的，大乾说不定也不会如此。”
赵岩叹息一声，“不过，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赵岩并非滥杀无辜的人，杀了那贱婢，是我早就该做的事情。
这件事，我迟到了几十年，今日手刃了这贱婢，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你要动手就动手，我绝对没有丝毫怨言！”
他目光平静的看着陆源，没有一丝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