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来,黛玉省过贾母,因往王夫人处来,正值王夫人与熙凤在一处拆金陵来的书信看,又有王夫人之兄嫂处遣了两个媳妇来说话的.黛玉虽不知原委,探春等却都晓得是议论金陵城中所居的薛家姨母之子姨表兄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人命,现在应天府案下审理.如今母舅王子腾得了信息,故遣他家内的人来告诉这边,意欲唤取进京之意。
贾府上下都在议论:“金陵城中所居的薛家姨母之子姨表兄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人命,现在应天府案下审理”。贾家、王家对这件事都有些着急。
贾政是个爱才的人,他欣赏雨村的文采和为人,两人已经续上宗家,雨村自认贾政的侄子,贾政把雨村当作自家人。这些日子贾政竭力为雨村的复出斡旋,虽然他也只是相当于后世副司局级干部,但是他背靠四大家族,神通果然巨大。两位内阁大佬对雨村的事情先后同意,吏部的郎官也被说通,雨村事情很快有了转机。接着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上书皇帝保荐贾雨村,题奏的当日,雨村就谋到了一个复职候缺。
这日晚上,贾政在府中宴庆雨村。因为雨村是饱学之士,又是贾家宗家,贾政请贾代儒作陪,自家的三个儿子和几个清客列席。这对于雨村而言,贾政是把他当作自家人看待,同时看重他,希望他作为子弟的榜样。
雨村心中高兴,席上却颇为恭敬。他观察政老的三个儿子,老二贾珩温文儒雅,老三宝玉丰神俊秀,老四贾环却形象猥琐。他是经历过风雨的人,知道宝玉作为嫡子,是这个家族未来的继承者,自然在他身上多下功夫。不过,宝玉强颜欢笑,心里对雨村这个禄蠹很不耐烦。雨村刻意与他交谈,他的对答泛泛而言,言不由衷。贾政看出来他的敷衍,很不满意。
殊不知,贾珩也在观察雨村。这个红楼梦中有名的人物确实不简单,胸有城府,谈吐风雅,礼数周到,丝毫没有恃才傲物的狂狷之气,想必前次的挫折让他成熟了。贾珩主动向代儒敬酒,执礼甚恭。这段时间贾珩表现不错,代儒深为满意,勉励他几句。
贾珩也向雨村敬酒,借机请教科举的事情。这可触动了雨村的得意之处,他要在政老面前显摆,把科举的心得如数家珍说出来。贾珩听的津津有味,宝玉却老大不耐烦。贾环瞪大眼睛,不知所云。
不上两个月,雨村就到金陵应天府上任去了。这应天府可不是一般得地方,在如此重地担任知府,雨村算是一步登天了。
不过他靠贾家升官,自然要维护贾家得利益。贾雨村此人虽有才华,却狼子野心,很快就成了唯利是图、见风使舵的小人。林如海看人有误,贾政又是个没有算计的人,一力推着贾雨村上位。后来雨村翅膀硬了,当上了军机大臣,位极人臣,在贾府遇到灾难的时候,不仅没有施加援手,反而落井下石,这是后话不提。
十月初,贾雨村到任应天府。一下马就有一件人命官司详至案下,审理薛蟠打死冯渊案。此时甄英莲虽隔了七八年,如今十二三岁的光景。
甄士隐的女儿英莲当年被人贩子拐卖,养大后人贩子就要将其卖掉营利。人贩子将英莲卖了两家:冯家是要明媒正娶当正房,对英莲有感情,要娶回去当妻子的,所以要择好日子结婚。人贩子又在这期间把她卖到薛家。事情败露后,两家都不愿退钱,都要人,最后打起来了,薛蟠把对方打死了,把英莲抢到手。薛蟠本来是要到京城里的贾府走亲戚的,夺了丫头,他便没事人一般,只管带了家人走他的路。
雨村这个时候还是有正义感的,在不明薛蟠被告社会背景的情况下,听了原告冯家小人的一番诉说后,勃然大怒道:“岂有这样放屁的事!打死人命就白白的走了,再不拿来的!”便要秉公执法,欲下决心发签公人立刻将凶犯拿来拷问,替原告剪恶除凶。
在贾雨村正要发签之际,当知道案子内情的衙门差人门子向他使眼色,示意停止发签,并暗中出具抄录的护身符。门子对他说了:所谓护身符,是地方官列出的一个私单,上面写有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士名姓,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难保不成。这薛蟠为金陵一霸,与京城贾、史、王、薛四家连络有亲,一荣皆荣。
贾雨村深知,自己补升应天府之任,亦系贾府与王府之力所得,被告薛蟠即是贾府、王府之亲,如果不顾贾王两家脸面,一意孤行,如实执法,就要得罪贾家和王家,就要自毁前程。
他是个有决断的人,听从了门子所言,抛弃了以往感念皇上起复委用,竭力报恩的念头,与门子联手,私下伪造了“死者冯渊与薛蟠原因夙孽相逢,今狭路既遇,原应了结。薛蟠今已得了无名之病,被冯渊追索已死”的事实,把祸因推到了拐子某人身上,替被告开拓罪责,而冯家原告迫于权势,只好以收取蟠家金银私了。
贾政妻王夫人和王子腾的外甥薛蟠,逃脱了惩处,逍遥法外。薛母携带薛蟠、薛宝钗兄妹,离开金陵这个是非之地,进京投奔贾府,
本案了结以后,贾雨村疾忙修书二封与贾政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不过说“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虑”之言寄去。他告诉薛蟠之姨夫贾政和舅舅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说此事已办毕,不必过虑。贾雨村上任伊始就做了件大事,讨得了贾家和王家的欢心。雨村为什么不给薛家写信?因为薛家是做买卖的,不是当官人家,薛家在官场上没有影响力,对贾雨村仕途没有帮助。雨村断的是薛家的案子,却不想领薛家的情,他想让王家和贾家领他的人情。
雨村从此心思已经改变,性格变得异常冷酷。雨村为了日后不被门子挟持,索性将自以为立功的门子寻了个不是发配了,绝了后患。门子有些小聪明,也懂得一些官场的门道,不过论起心狠手辣,他压根不是雨村的对手。这就是小人物妄自参与大人物重要事务的代价。门子一路被昔日的同事押着北上,心中惊诧、愤怒、绝望。门子这样的人适应能力强,尽管内心愤怒,一路并无怨怼之言。他知道,如果他表露出对知府老爷的强烈不满,在路上就会被差役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