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雨婷突然冷静的开口让柏川既惊喜又紧张,总感觉她下一句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
可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好现象,至少陆雨婷愿意让他更了解她。
“当然,如果你愿意,你所有的一切我都想了解。”
柏川说的是真话,他每了解陆雨婷多一点,就会觉得自己更喜欢和欣赏她一些。
在柏川眼中,她就像一个无比美好的宝藏,每一次发现都又一次惊艳他的世界。
陆雨婷听他这么说,嘴角不禁出现一丝苦笑:
“好,那我就说给你听。”
“我是沪市人,从小在沪市长大,一直到十二岁的时候,家里出了事,我父亲当时在海外公干,我母亲则被抓入狱,不久就屈死狱中。”
“而我,被父母的好友提前送到了羊城的远房亲戚家,因此躲过一劫,却连我母亲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而我的父亲也在海外失去了联系。”
“在好心阿姨的帮助下,我被远房亲戚以收养孤儿的名义在羊城落了户,在那里读书、生活、长大。”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努力学好外语,争取长大以后能进入外事部门工作,这样才有机会到海外去寻找我的父亲,我知道他一定还活着。”
“等到了高考出成绩之后的政审环节,我报考的京城外国语大学来函让我补充十二岁之前的家庭情况,我没有办法补充,他们的调档函就没有办法寄出来。”
“为了上大学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最后发现渝州师范那年新开设了英语专业,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联系了外语系的主任,恰好那年他们招生名额还不达标,如果招不齐人整个英语系都要解散,而我接近满分的英语成绩让他们以特招生的身份,没有追究我十二岁之前的家庭情况而破格录取了我。”
“所以,我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哪怕能朝我的梦想迈进一点点,我都会全力以赴。”
“我没有时间想其他的事情,也没有精力谈恋爱,我和你们一帆风顺的人生不同,我要披荆斩棘为自己拼出一条路来,我的父亲还在等着我!”
她说话的声调逐步升高,声音因为内心的波动而不自觉微微颤抖。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也像终于搬开了压在心里的石头,这些“不光彩”的过去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没有任何帮助,反而只可能对她造成未知的阻碍。
所以她从来不会跟任何人提及自己的过去,就算被人问起也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所有人看见的只是一个自信优秀、积极进取的好学生,尽管只有这个好学生自己知道,她的学习目的并不单纯。
而今天,柏川居然说喜欢完完整整的她?
陆雨婷初听到时第一反应是觉得有些可笑,她的身世是柏川这种根正苗红的家庭根本无法接受的情况,那一瞬间她心底陡然升起一丝窥探人性的恶意,她真想听听柏川知道了她的身世之后又会作何反应,又要找什么借口与她划清界限?
可她却忽视了自己内心深处同样冒出的一丝对他回应的期待。
柏川完全没想到陆雨婷会这样将她隐秘的身世全盘托出,这几乎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甚至问不出口她话里“家里出了事”指的是什么。
因为聪明如他,已经能够从陆雨婷对父母只言片语的描述中窥探一二,那极有可能是一个以他的身份不能涉及的问题。
陆雨婷的十二岁,那就是五年前
那场运动还没有结束,正是最后最疯狂的时刻,无数人倒在了即将到来的黎明前81说
不得不说,他心里的震惊不亚于经历一场大地震,他知道那其中暗藏着无数的危机和陷阱,甚至连他身边也有类似的情况,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家忽然全家消失得无影无踪,时隔几年后再回来,对曾经的经历也是绝口不提。
能回来的,还是幸运的,还有更多人,永远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陆雨婷的父母是无辜蒙冤,还是罪有应得,这个问题不是他能追究和判断的,哪怕稍微理智一点,他都应该在这个时候选择悬崖勒马闭嘴不谈。
可柏川分明从她看似洒脱的和盘托出中听到了她的难过和挣扎,这让他怎么能假装视若无睹呢?
他在心里思索着用词,要怎么说才能不伤她的自尊,同时又能给她安慰。
陆雨婷把他脸上的犹豫看在眼里,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笑意——就这样吧,也挺好,这样一来至少他再也不会来打扰自己了。
“到了!”
陆雨婷清冷的嗓音率先打破车内的沉默,柏川这才注意到已经开到了好客来的门口。
他踩下刹车,还没来得及熄火,陆雨婷就解开安全带推门下了车,语气冷静地说道:
“你先回去接长乐她们吧,加桌的事我和老板说就行,不要让她们等久了。”
“雨婷”
柏川张口喊她,陆雨婷却像没听到一般,转身进了好客来的大门。
她的背挺得笔直,只给他留下一个意气自如的背影,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珍珠顺着脸颊悄悄滑落。
昨天长乐服装店就贴出了喜报:今天老板大喜,歇业一天,明天正常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