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相杂的山间小寨,不少石屋檐下飞来了衔枝新燕,阳春三月,绿杨芳草路长。
青衣的人执剑行于山间曲径,跟随白狼身后行往山下。
身后一株老树的新枝轻簌,老人幽冷嘶哑的声音飘入耳中:“臭小子,小老儿何时答应你出寨了?迭影不过才四重,可还没做到全然习会,怎么就随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青衣少年头也未回,脚踩春来新草,依旧在往山下行。
幽灵鬼老拧眉荡近,自青衣人背后一闪而过。“臭小子!别忘了我和你师父的赌约还在,你一日未能尽数习会,便还得听从小老儿吩咐留我青风寨中!”
脚步微一顿,云萧驻步望远,仍旧未回头:“我轻功的确尚不如鬼爷爷。”手中长剑剑柄尽头,朱红色的剑穗在晨风中轻轻飘荡,云萧续道:“只是你也拦我不住。”
“你这臭小子!”幽灵鬼老气得厉声一喝。
云萧执剑回首,终于望了他一眼。“至于鬼爷爷和我师父的赌约……云萧会记得迭影未练至七重前不回归云谷。”蓦然轻笑一声,他哂然道:“经年之内,原也无意再回。”
言罢脚下再不滞顿,青衣长剑,寒眸冷色,毫不犹豫地快步离去。
山寨中,小六抱着手里一只丑灰鸽寻来青阳子处:“大当家的,有三公子的信,是从荆州传来的。”
青阳子停了停手中敲敲打打的木楔:“云萧不是下山去了么?”
“是啊大当家的,所以这信咋办呀?应该是从三公子师门传来的。”
青阳子把手里木楔扔下,抬手接了过来:“我看看是不是什么要紧事……云萧也真是,分明没多久才收到荆州来的信让他在寨子里等着过些日子需和他师父一同往徐州青娥舍一踏,今日却什么也不说便兀自下山去了,好似根本没把先前应下的话放在心上……”
小六忙道:“三公子可是忘记了?连着几月都在夜以继日地练功习武,想是太累了……”
“没有没有!”青阳子一面展开信笺一面道:“他下山前过来与我说时我还提醒了他,他却只是点了个头,倒像是故意要和他师门错开一样。”
小六纳闷地挠头:“三公子不是最在意他师门么?”
青阳子一面看信一面道:“我原也是这么想啊……这信里写的是他师父有事要先往洛阳,命他央得鬼老先生同意后赶去,也未提是什么事。”
“急不急?”
青阳子摇了摇头:“看不出来。”想了想又道:“不过端木那丫头亲自去,应该不会是小事。”青阳子打探道:“近来江湖上有什么大事没有?”
小六当即摆手:“小的哪里知道,咱寨子里的人一向不管外面,二小姐回来这一踏也没提到什么事。”
“阿草那丫头上个月就出寨了,我也无处问了……那这样,你先把这信收着,等云萧回来再给他,信里也提了要他央得鬼老先生同意再去不是。”
小六接过信笺点了点头:“那好,小的记下了。”
青阳子嘟囔道:“他只要还有一点记挂着应下他师父同去青娥舍的事,便该知道早早回寨子里才是。”
少年何行远,应归无处,宁相错。
……
青衣的人跟随纵白身后,往北偏西而行,一路寻走。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白狼多隐于山林原野,亦或街巷暗处。
云萧以机括小蚕追寻它身后,命它凭其所感,找寻申屠烬的行迹。
所到之处,时为荒野深林,时为客家酒寨。
不觉春晓,一月已过,烟笼长堤柳,桃花流水随处,山前白鹭西飞。
云萧寻至雍州,经京兆郡又至安定郡,又随纵白向西南方向折往秦州,最后到了天水郡。
此时正值早梅雨,晚开的桃花经雨而凋,一片凄迷怅惘之景。
此地值夏国西北边州中的小郡。城郊绿杨枝盛,晨时寒重,草木正深。
远远望见数十人三两成行,排成一列,慢慢经城门盘问往城内去。
“干什么的?”
轻烟细雨,晓雾轻寒。云萧头戴箬笠,身上披了件深色蓑衣,听见城门的衙役盘问,淡淡道:“路过。”
“一个人?”
“一个人。”
“是汉人还是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