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子早已说过了。”梅疏影轻敲手中玉扇,便又道:“便是向夷伯讨教那最后一坛‘夷陌无终酒’,不知夷伯可肯透露?”
老者咬牙道:“你们从何得知有那最后一坛……墨夷家当年灭门早已死了个干……”
梅疏影敲着玉扇的声音忽一重:“先生想好了再说,否则素心姑娘已是本公子的人,本公子若将她带走,先生想见她便难了。”
“你……!”老者仍自咬牙,久不愿出声。
“死者已矣,生者何辜。先生对旧主忠心本公子亦是感念,只是今日此人恐已成武林之患……先生为他包庇袒护不惜身旁亲友,可是愚忠?”
老者听罢立时厉声:“少爷自小性情温柔懂事明理,若非被江湖被叶家所害,怎会成如今模样?!”
梅疏影与双璃心头皆一凛:墨夷家确有遗孤在世。
梅疏影沉忖道:“所以他便要向整个江湖乃至朝廷报仇是么?”
“这是他们欠下的!墨夷家当年的冤屈总要有人来洗刷,少爷没有做错!”
梅疏影忽然抬头:“先生知道他在做什么,必定是见过他了……”
“我,没有……”
未待他言尽,梅疏影又道:“先生从始至终未问及我们三人身份,想必早已识出,如此看来先生对江湖之事的掌握实比本公子预想的要多得多……”
老者一声冷笑:“‘人如红梅惊艳,舌如蛇蝎狠毒。’江湖人称惊云公子惊才绝艳、慧敏有智,确实不假。”
双璃闻言眼皮一跳,皆转首望他处。
梅疏影皮笑肉不笑道:“人如红梅惊艳确是……后一句有么。”
双璃低声:“有的。”
梅疏影手中玉扇一捏,扇骨摩挲发出轻响。“璎璃,玖璃。”
“……属下在。”
“闭嘴。”
老者望着面前的白衣公子,目中思绪庞杂:“惊云阁素以消息迅捷闻名武林,少爷若有动作,必易叫你盯上,老朽自知早晚会被人追查过来,早叫少爷送我入土陪老爷夫人,少爷却是不肯……如今惊云公子亲自追查至此,必已对少爷的存在了然于胸,只恨我顾念这后得的女儿,一直没能一死以了少爷后顾之忧。”
“‘明月无尘,浩荡终无’昔日的墨夷家武高德厚重情重义,其后又怎可能是无德之辈,先生以亲子替换幼主拼死将他救出免于灭门之祸,他又怎能背弃先生恩情。”
“哈。”老者半是悲凉半是怆然道:“既已查至此步,又有何好问?难道惊云公子还寄望老朽将少爷死穴罩门透露于你么?”
梅疏影未在意老人的讥讽之词,只道:“据惊云阁所知,此次毒堡复出之事为他一手策划,其目的,应是向江湖武林讨回墨夷家满门被灭之仇,可对?”
“你既已笃定,又何来问我?离毒堡之会已不足七日,你既来了这宜都郡便应知诸事晚矣,又还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梅疏影笑了一笑:“疏影自是来不及赶去了,只是先生便当这江湖无人了么?”
老人沉默,半晌后道:“老朽相信少爷,定能为墨夷家上百条人命讨回个公道!”
梅疏影未再看他,自顾道:“墨夷家满门被灭确实与江湖脱不了干系,他欲报此仇,江湖只能承之,只是中间牵联多少无辜之人,又如何结算。”
“身在江湖,谈何无辜!”
“那据城以守的汝嫣家呢?”
老者忽然默声。
梅疏影便道:“本公子最后再问一句,先生答完我便将素心姑娘归还先生,不再多问。”
老人沉默。
“墨夷氏遗孤可是墨然?”
老人闻之一愣,抬头来道:“墨然?”
梅疏影见到他目中惑色,心下一震,眉间立时拧起。
此惑不像有假,难道竟非墨然?
梅疏影沉吟。此次毒堡之会是墨夷家欲向江湖复仇,则墨夷氏必亲自动手,方纾长恨,影网此次集结去往蜀地足可证明其幕后之人确是墨夷遗孤,此前所得,若墨然便是影网真正主人,那此回去往蜀地毒堡主事的人必是墨然无疑……但夷伯方才之疑又是因何?此间何处出了纰漏……夷伯所指之人并非墨然,那他所知的“少爷”又是谁?目前应已在毒堡主事的影网主人究竟是不是墨然?
梅疏影道:“先生确定……你口中的少爷当真是墨夷氏之后?”
老者闻言一怔,下瞬又立时回神。沉声道:“惊云公子方才已说是最后一问,这又是做何?一刻未至便要出尔反尔么。”
白衣的人便自敛神,抬眸一笑。“先生说的是,此问先生可不答,本公子这便告辞了。”
言罢当真未再逼问,由红衣女子在前开门,拂衣执扇,起身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