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因自己一记惊声而被众人瞩目相望,也甚觉难堪,一面小声道着“无事、无事”一面快速躲避到了同行之人身后。
青衣的人回首移开目光……
下时眉间忽凛,面色一震。
难道是因……烈阳花粉……!
如果此刻院中确实残留着此物,便是言明流阐身边白虎甚至申屠家群兽身上确有此物。
只是申屠柳氏以驭兽蛊驭兽分明已能控制驱使申屠家群兽,为何还要在群兽身上洒下烈阳花粉?
烈阳花粉可使群兽心性更为狂躁暴烈、不受控制,于她以蛊驭兽反而不利……她因何要让群兽沾染此物?
想到一处,青衣的人面色不得不肃。
除非,此烈阳花粉便不是申屠柳氏所需,而是给她驭兽蛊之人所要求。一面教其以蛊驭兽,一面以烈阳花粉激兽狂性,此所做所作,究竟意欲何为?
眺眼一望,满目复杂:烈阳花粉、朱墙溅血……
“嘭!”圆桌之上,巫家主母巫山秋雨忽是拍案而起,语声冷冽道:“怎么?我所问之事竟是如此难以作答么!”
众皆侧目。
“姑姑。”胜艳起身来拉了自家姑姑一把,无奈叹气道:“莫再对我三弟失礼了,实不相瞒我与他只有结义之情,并无姑姑所想之事。”
“哦?是么?”巫山秋雨回目瞪了胜艳一眼,正欲再说……
院中最前,忽闻铃声阵阵、环佩叮咚。
其声清亮,有如莺啼;其声纯净,有如玉碎。
一阵乔木清香飘散入院,众人闻之精神一振,一瞬间竟感暑热尽消、沁人心脾,弥漫院中若有若无的兽血膻腥恍惚间竟蓦然离远,夏日炎炎下,却感清风徐来,碧树凉荫。
“诸位,久候了。”
云萧闻声目色便是一凛:郭小钰?!
素衣女子由主院连后院的庭楣中走出,脚步从容,满面温文。
她脸上留有两道不深不浅的鞭痕,离远也能一眼看见,仍旧一身浅素罗裙,周身轻柔淡色。
“她是谁?”“虞千紫?应该不是吧?”
身为丐帮之主,一院江湖中人竟都不识,难怪梅疏影最初也未能识出她的来历,影网以丐帮为掩隐藏之深可知一二!
“诸位请安坐,我家小姐这便出了。”她话声一落,虞府管家在前引路,左右各有一名女子为伴,一少女身形缓缓由后院行出踏来。
现身刹那,一院江湖中人尽皆摒息。
她便是虞千紫?!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那人缓步走来,一身轻薄紫衣微微扬起,环带如纱,不时向后飘起,若清风拂柳,花海英落。
缠枝为髻,青丝为束,面上覆一层浅紫色的面纱,隐隐约约遮挡住面容,看不真切。
但露出来的那双眼,深幽似水,清透婉转,如琉璃如曜石如星尘,望之凝目,倏忽如醉,竟移不开目光。
虞千紫……?她是虞千紫?!
一院江湖中人尽皆寂静,瞠目凝望,呆愣惊震:怎……怎么可能?!
虞千紫是老堡主虞犽的女儿,生母为虿毒娘子,后来的新堡主虞千褐的亲妹妹……虞犽和虿毒娘子皆是数十年前叱诧江湖的人物,至今至少四十余年,他们的儿子虞千褐继任堡主牵扯三王谋逆之事,当年毒堡之逆一战时,已然华发生白,子女皆已成年,他的亲妹妹,最多小他数岁,怎可能是这般少女模样?!
素袖微拂,郭小钰上前一步,淡淡柔柔道:“我家小姐因旧故嗓子已毁说不了话,诸事会由小女子代而转述,望各位江湖友人担待些。”
众人闻她一句“旧故”,立时想到的便是血毒池,一时心惊骇然,皆不出声。
难道是因浸入血毒池太久,中毒太深,身体已无法如常人一般生长?
亦或是反复被池中毒虫蛇蚁啖食血肉,以至身体难以长成……以成如今这仍似少女的模样?!
一时竟不知是骇然还是悯然,凝目久久,心绪激荡难平。
“呵呵……难道身体被咬残了,脸也被咬没了么?你怎么不叫她摘下面纱,让我们都瞧瞧呢?”
满院寂静中,忽闻一银铃般脆响的女娃儿声,嬉笑传出,轻快调皮,言语极为恣意,几分玩世不恭。
可最先那句轻声呵笑,却似能听出一丝沁入骨髓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