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为何要央她阵前献舞,给她靠近王爷的这份可趁之机?”
叶齐语声寒彻:“本王所作所为,不必向你来交代!”
“无论王爷怎么想,我只提醒王爷,对待这个女人,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轻视……她是真正的天佑之人,内力高强元力极深,王爷武功虽高却也在她之下,若不当断则断,绝难取她性命……”赫连绮之伸手抚上书案上另一物,神情温恻道:“我送王爷此物,便是此用。”
叶齐终于抬眼看向了书案上另一物,眉间微拢:“这是什么?”
“王爷听说过……”粉衣人抬首一笑,目中无害:“‘一弩动天下,其力震雷霆’的惊鸿弩么?”
叶齐不由地再度一震,目光冷冽地看着书案上那小巧精致通体黑沉的弩机。
“此弩之威,王爷应也知晓……一箭既出,无可挡者,箭身入体,五脏俱碎,绝无生路。”
叶齐缓步走近,慢慢拿起了案上的惊鸿弩。“烧当部落的诚意,本王看到了。”
昏暗的天际聚满阴云,不时划过闪电惊雷,照亮屋外黑沉的夜。
“毒堡中的那个女人若活着,必然会成为本王的后患,本王便先取了她的性命,之后取出军库图所在军资……”
赫连绮之低声而笑:“王爷被她所慑,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了么。”
叶齐听罢冷冷勾唇:“那依先生之意又该如何?”
赫连绮之看向书房的门:“夏国可允州郡拥兵马三万以自治,夏国皇帝身边若有能人,所谏之言想必会是抽调益州附近宁、广、荆、梁、秦、雍六州各一万兵马先行而来,拖住王爷步伐,同时驱京师十万精兵南下平乱……前后而至,在王爷起事之初一力将王爷扼杀于益州之内。”
叶齐目露深沉:“这兵马数目,先生能确信么?”
赫连回头一笑,脸上神情观之竟觉几分调皮:“赫连自然是猜的。”
叶齐哼了一声,“本王亦觉,只多不少。”
赫连绮之续道:“京师兵马必负辎重配有大量粮草,如今盛暑天气自洛阳行来益州,最快日行四十里,最慢三十里一日,月余能至;而益州附近的州郡兵马离此极近,最多数日便可达。王爷难道不该在兵事前夕先取图中军资以增实力再来杀端木孑仙么?”
叶齐重重一哼:“本王已得军库图,杀毒堡那百余人不过一夕之事,难道还会花费数日时间不成!”
赫连便笑:“王爷难道不曾想过……你夏国皇帝必会想方设法欲保清云宗主安然,只要这个女人在,朝廷兵马便不敢妄动,所达将领也会在皇帝授意下将大量斥候派去探查她的安危,王爷以此作掩去往行事,取出军库图所在的军资……应可一路无阻。”
叶齐回目而视,眼神已幽。
沉忖少许,低头看向了手中惊鸿弩,语声阴冷而寒冽:“如此……本王便让这个女人再多活几日!”
赫连绮之眼神亦是深幽。
……
雷声千嶂,雨色如峰。
夜雨如幕罩住了四方天际,毒堡院中一片暗沉。
昏黄的烛火在客院房中摇曳不止,依稀只能照亮屋内一隅,屋外雨中,雨珠连续不断地砸在房檐上发出磅礴而低沉的响声,久不止。
叶绿叶所宿客房的隔壁,白衣人洗过热浴换上干衣由虞韵致送至榻上。
阿紫在一旁殷勤地收拾浴水湿衣,俏皮的紫衣拖在地上溅出的水渍里亦沾湿了。
虞韵致回头来接过她手里拎着的水桶木盆,摇了摇头柔声道:“小姐可去休息,有小致在。”
阿紫笑嘻嘻道:“没事呀~你不知道我力气多大!”言罢调皮地向虞韵致眨了眨眼,一只手拎起水波荡漾的浴桶,运力一抬,下一刻竟就扛到了她瘦小纤细的肩膀上。
虞韵致微瞠着目看着她单肩扛着硕大的浴桶推开房门而出,顿时雨声哗然,淅淅沥沥地响彻在耳边。
虞韵致看着她瘦削的背影配那样一个沉甸甸的大浴桶,不觉一笑,待到紫衣人儿转身行远,眼中却又无声而湿。
“先生元力所剩无几,还是将阴络疏开吧。”虞韵致立身榻沿轻轻将榻上女子扶坐起身。“先生待我家小姐已是至亲至善,如今先生自顾不暇,我与小姐均无以为报,不敢再承先生的恩……”
端木倚身于榻上,苍白若纸的面上神情静淡,极为虚弱地摇了头:“唯有点水针法可疏端木左手阴络……今时今日……萧儿不在……端木已无力自行行针……”
虞韵致听罢目中几分恻然,已是无言。
之后替女子将脚心、腿上所受钉刺伤口上了药,抑声轻言道:“先生实应更加看重自己才是……虞韵致亦想求先生与梅阁主离……”
白衣女子轻轻抬目望向她的方向:“你等如此护我,端木均感念于心。”
虞韵致垂目再道:“先生当知,毒堡之外,亦有牵挂先生安危之人,若先生有何不测,虞韵致万死难辞……那人必定也伤心至极。”
端木闻言轻轻怔住。
不待榻上之人再开口,深紫长衣的沧桑女子便转身行出了房门:“梅阁主应也洗浴罢,虞韵致去请他过来与先生疗伤。”
白衣的人听着屋外哗然而喧嚣的雨声,想到一人……幼时也曾在这样的雨夜里,守候在自己的病榻前,彻夜不离。
心头一时静一时宁一时寂,久久,又默然恍惚。
叹时光荏苒,岁月不复……
直至那不胜熟悉、几分清冽馥郁的朱梅冷香混在草叶泥雨的气息里,仍旧清晰地拂来鼻间。
端木心下忽是一窒,睫羽本能地颤了颤,听着房门开而后合的响声看向来人方向,几分喑哑瑟然地低唤了一句:“……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