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白衣无尘、鬓染霜华的女子听罢,即是一震,下一刻目中惊直,浪涌波倾。
元火熔岩灯柔和的灯光于屋中轻轻跃动,映照着女子苍白羸弱而无措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回转目光,五指一颤,下意识地拨了拨唇。
“归云谷是清云本宗所在……只可葬历任谷主……外人不得滞留……更不可将尸骨葬……”
言之未尽,语声渐消。
“你把他……”榻上之人语声忽喑,“……带来了么?”
璎璃低头而泣,抱起手中骨灰坛送至白衣人榻沿,抑声道:“公子在这里……他……心里有端木先生……所以先生身边……才是他的归宿……”璎璃哭道:“璎璃恳求先生……破例让公子留下……留在先生身边!”
恍惚中竟似又闻到那一阵馥郁凉薄的朱梅冷香,清冽摄人,萦而未散。
端木眸光颤瑟,心上一阵阵地疼了,猛然如被窒住。
……
“倘若人……真有来世……不要叫本公子、再遇上你。”
……
她下意识地伸手欲抚向榻沿的骨灰坛,五指却控制不住地抖簌起来……将触及之际,指尖蓦然一颤,又轻轻蜷指收回。“璎璃护法……且先起身罢。”
地上女子固执地长跪不起,咬牙道:“先生若不允,璎璃只得长跪不起!但求先生……予公子这一份归宿……”
端木蜷于袖中的五指更颤,心犹如被拧起,许久,语声颤瑟:“云门古训……不可有违……你且将他……暂存于此罢。”
璎璃哭着伏首:“……谢、先生。”
之后女子怀抱骨灰坛而去,榻上之人终未忍住,本能转首望向门外之人离去的方向……眸光渐碎。
久久,眼帘阖却,闭目无声。
他道:喜欢你。
……
“我父明言心之所在,方为归处。故而命我无论如何……”
……
心口疼意甚剧,白衣的人回转目光,手捂胸口双唇陡然一颤。久久,敛目寂静。
叶绿叶将璎璃领入蓝苏婉所居折兰居里休憩,云萧送来姜汤和热水,更将院外马背上解下的锦木盒一同放在了屋内圆桌之上、那方被锦麾小心包裹起来的小坛一侧。
青衣人幽深沉邃的双眸轻轻一敛,十指慢慢蜷握,低头间默然许久,转身而离。
时值夜半。云萧抿唇肃面,安静地立身在院中廊下,久久望着饮竹居内昏黄的烛火。
端木倚身榻上,久久未动。
冷夜寒风自窗缝里钻入,彻骨的凉意拂在房中,青灯小烛微微跳跃。
白衣的人恍惚凝目,蓦然回头。
空茫的双目望向了屋内温暖温热的那一处来源——窗前案上,摇曳不止的元火熔岩灯。
清亮昏黄柔和的烛火映照在女子毫无焦距的眸中……渐渐模糊。
白衣的人忽然抬起手来,一拂袖,轻轻卷住了案上正燃着的那方石灯。
而后微一用力,稳稳将其卷起拽过,于将落之际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接住,托于掌心。烛火未灭。
低头间怔怔看着手中石灯,端木眸中慢慢空彻。
似无意识般伸手抚上熔岩灯的灯柱、承盘、油盏……久久,心下猝然一疼。
未及回神,泪自滑落。
清晰的落泪声砸在女子手背上,温暖、温热。
端木孑仙呆了一瞬,忽然怔在了房中。
寒风冷雨,蓦然伤彻,无限悲疼。
顷刻间一切都寂静了。
端木指下陡然颤簌起来……心如刀锉,痛入骨髓。
……
窗前廊下,青衣人独立久久,青影离离,满目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