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夜郎宁州(1 / 2)

南疆,深山古木之中。

料峭山岩屹立,青石崖壁高耸。

壁上石窟之内,青衣少年静静地望着眼前半人高的石柱顶上一方脸盆大的石砌小池。

池中一条浅灰色的蛊虫浸泡在透明液体中,正不停撕咬吞噬其他浸泡其中的黑色蛊虫。

透明得泛出微光的小池倒映出少年人冷逸晦沉的一张脸。

水波依稀投射出半月前之景。

……

青衣的人看着已然通体漆黑的雪阳蛊从端木手腕伤口爬出,滚落于地,顷刻僵死。

“苦育十年的雪阳蛊竟只在她体内活了三日。”花雨石随手拾起雪阳蛊的尸体啧了一声。

云萧立时上前把住了榻上之人的脉。

自云萧质问之后,端木慢慢已不再匿脉相瞒。此刻青衣人探其脉相,能明显觉到女子体内的虚微衰弱,沉疴裹身,毒病虽轻,却隐约不过去了三成。

青衣人握在端木腕间的手瞬间收拢:“雪阳蛊之能,只能噬去三成毒秽?”

“对比雪阳蛊之珍稀,只噬三成病秽确是显少,但也足以叫她再多活一年了~”花雨石望着蛊尸心疼道。

“多活……一年?”青衣人兀地怫然:“就只多一年么!师伯亦治不好她?!”

花雨石听闻语声,转目望他,勾唇便笑:“我应你前来,出手救治,何时说过便是有法子治愈她体内渡蛊而来的一身邪秽毒病了?我带来苦心培育价值连城的雪阳蛊,便是此行最大的诚意了~不是么?”

“即便如此,你也救不了她么?!”

“无人能救。”花雨石毫不犹豫道:“三年有余的苟延残喘,已是她的极限。因她有天佑之力护身,我才敢如此揣度……若换旁人,不出一年,必五脏衰竭而死。”顿了一瞬,她再度勾唇:“且缠绵病榻,如同废人,什么也做不了,痛苦至极。”

青衣人面色铁青,眼中一片冷凝地看她。

“她还算好~毕竟是有水迢迢之力护元回身的天鉴之人,除却回天乏术地渐趋衰微下去,再难看出其他死兆。”

“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你便不愿兑现约定,改拜我门下、与我回南疆了是么?”花雨石打断他道:“世间之人多自私自利、言而无信,我早已看透,你也不例外。”

云萧冷面凝声:“你欺我叛她、离她,其实早已知晓雪阳蛊无法除尽她体内毒秽!”

“是又如何?”花雨石眉眼轻勾,妩媚一笑:“我已救治,她也已然逐你离谷了不是么~”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你也不愿叛她,不愿担下背弃于她改投他门的逆徒之名是么?”花雨石慢慢眨了眨眼:“是呀,毕竟犯错被逐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回到她身边;若背弃师门,叛离负义,又如何能够再被她、被世人所容?”彩衣之人伸手轻抚他的脸:“可你终归会与我离开,拜我门下。”

云萧伸手便想拂开她的手!

“毕竟只有我,还有唯一的一个办法可以救她~”

云萧强止动作,十指倏紧,凛目看她。“何法?!”

花雨石笑得恣意:“投我门下、拜我为师。我传你药蛊之术,你用你的奇血,为我育不死蛊。”不等云萧开口拒绝,她续道:“不死蛊俱不老不死之能,起死回生自然也不在话下。她五脏俱衰,寒毒入腑,想要让她活,唯有不死蛊。”

云萧睁目而静,怔怔地看着前方。

许久后,道:“你有心练得此蛊,是想让自己脱离生死大限,又怎么肯拿它来救我师父?”

“你能练成第一只,便能练成第二只。”花雨石浅浅笑道:“世间至药,必也是世间至毒,到时便拿她来试药,一线生机,成败一举……这唯一之法,你要不要试呢?”

青衣之人转首看向榻上女子,久久,抑声喃喃:“世间当真有你所言,不死蛊?”

“若无,你便只能待日后为她收尸了~”

云萧慢慢低头。

花雨石看着他,再道:“只有三年时间,三年之内你若练不出不死蛊……端木孑仙唯死路而已~”

临榻坐下,彩衣之人再看面前之人,“现在,你可以做决定了~”一手托颚,花雨石笑望于他,慢悠悠地勾起了唇:“是跪下行师礼?还是毁约以弃?”

灯火轻煌,少年人静静地看着榻上昏沉之人。

长发如墨,青衣如竹,熠熠生辉,流光如雾。

屋外的雪舞得清狂而凛冽……缱绻,温柔,苍凉,幽远。

他慢慢跪下,双手伏地,埋首对着面前彩衣之人:“师父。”

一声落,烛火曳,风声寒瑟,长夜清寂。

……

归云谷中,朔风凄。

白衣的人端坐榻上调元罢,静目望着前方虚无空处,清而静。

屋外雪后初晴,是进入腊月以来难得的冷冬阳天。

旭日清光洒在冰晶白雪上,恍恍如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