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司马子如不阴不阳的话,韩轨赶紧解释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鲜于修礼说:“百年兄,我看这事还是让阿欢定夺吧。这个……这个伊訇,毕竟是高车国主,欢哥说不定有大用场。”
司马子如说:“听听、听听,这才叫觉悟。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学着点儿。”
听司马子如这么说,韩轨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臊眉耷眼的看向鲜于修礼。鲜于修礼微笑着说:“别听遵业兄瞎说,什么觉悟不觉悟的。都是为了兄弟们好,说者无过,无须介意。”
三人当着俘虏的面,你一言我一语,毫不避讳,听得伊訇汗毛倒竖。虽然年仅二十二岁,可伊訇的国主大印也掌管一年多了,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三位究竟是什么人,他始终没有弄明白。但看中间这位身材高大的青年人,好像是他们之间职务最高的。在看他的相貌,高鼻深目,眼球发黄,明明是高车人的长相。难道他是同宗同族?
想到这里,伊訇试探着问鲜于修礼:“请问阁下,是否敕勒族人?”
鲜于修礼鼻腔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嗯!”,算是承认了自己的民族身份。
伊訇继续试探着问:“如此说来,贵军并非蠕蠕人?”
鲜于修礼,司马子如,韩轨以及秃鹿贵伐,都知道伊訇想要问什么。但此时此刻,没人会回答他的疑问。能不能了却他这份心思,最终还要看高欢的决定。
接下来,几人商量好之后,韩轨命令情报处长娄震,向高欢飞鸽传书,请示如何处置伊訇及其一万多俘虏。鲜于修礼则将侯景和乞袁律叫到会议室,严肃认真的谈了一个时辰。事后,侯景终于长吁一口气,算是过了这一关。乞袁律则垂头丧气,臊眉耷眼的跟在司马子如身后,等待进一步的处罚。
安排完诸般事宜,天色大黑了。鲜于修礼他们没有离开,一边等待高欢的进一步命令,一边与韩轨商量。双方决定合兵一处,分头对高车逃兵进行追击。同时展开对周边两千里之内的所有部落进行绵密的扫荡。
所谓“扫荡”,一方面是武力征服,另一方面是民心抚慰。给辖区内所有子民登记造册,是高欢交给鲜于修礼征服草原的一大战略决策。
历年来,发生在草原上的战斗,大多是争夺牧场引起的。强势的部落占据最丰美的草场,中等势力的部落次之,散兵游勇式的牧民只能躲进人迹罕至的地方求存。天长日久,真正能够生生不息存活下来的牧民,往往是这些散兵游勇。大小部落的吞并战争,战败的一方会成为奴隶,全部的生产生活资料会被席卷一空。可如果不凝聚在一起形成部落集团,又很难生存。就这样,一世又一世的争夺杀伐,一代又一代的抵死抗争。草原上无主的畜群越来越多,以至于家畜再次变成野生。人口却越来越少,从而有了近亲繁殖,父死子继,兄亡弟及。
人一旦脱离了社会属性,和动物没什么区别。远离群体,以户为单位的家庭难免会出现人伦灾难。这也是高欢让鲜于修礼将单门独户的游牧人群强行迁徙到一起形成部落的初衷。未来的日子里,五原集团将要占领的土地会漫无边际。无数尚未开发的草地上,生活几千万人口和亿万牲畜绰绰有余。只要政策得当,武力够强,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游牧民族,将不再成为中原王朝的威胁,而是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
退一万步说,即使未来不能逐鹿中原,高欢也有能力让这片草场成为和平之地,而非战场。之所以至今没有张扬自己的计划,其实他是信不过自己。他担心自己的良好愿望会成为一剂毒药,最终为中华民族培养起一个强大的北部邻邦,若干年之后坑害了自己的祖国。
关于这一点,高欢确实没有多少自信。这也是他对鲜于修礼和韩轨他们,只是零星指点,没有系统教育的原因。他自己可以保证不损害华夏民族,但他不能保证他的同志也能做到这一点。特别是子孙后代,傍着草原骑兵的空前强大,会不会踏碎自己深爱着的锦绣河山?他不敢肯定,故而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