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一个夜晚,江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当有人敲门,何玉萍打开门的一瞬间,她愣了一下,问道:“请问你是谁?找哪一位?”
门外站着的是田朋兴,这位原来的罗家湾公社主任一向跟江家没有什么来往,所以何玉萍当然也不认识他了。
田朋兴躬着腰,脸上挂着卑微的笑容,手上还提着一些烟酒之类的东西,他对何玉萍道:“这是嫂子吧?我是江县长的老同事了,原来在罗家湾公社一起工作过的,我找江县长有点事情。”
何玉萍心里嘀咕,这人看上去总有四十好几了吧?怎么叫我嫂子?不过她一听他是江一帆在罗家湾公社的老同事,热情了许多,她让田朋兴进门,给他沏了一杯茶,对田朋兴说:“你最好把这东西带回去,你既然是他的老同事,应该知道他的脾气,我去叫他。”
江一帆正跟江海一起在书房里,他要问绿岭机械厂的一些东西,听到妻子说有个罗家湾公社的老同事来找他了,他也不以为意,便出了书房,江海也跟着他一起出来了。
结果出来一看,竟然是田朋兴,江一帆涵养再好,也不会对他假以辞色,不过既然妻子已经让他进了门,他此时也不好再拒之门外了,他转头对妻子道:“玉萍,你先进房去。”何玉萍便进房去了。
江海倒是认识田朋兴的,对于这个小人,他一直恨得牙痒痒,不过后来田朋兴自己倒了霉,撞到了县里的枪口上,被停职反省,他也就不为已甚,没有再去报复他了,现在看他上门了,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他正准备出言讥讽,江一帆淡淡的向他看了一眼,江海就连忙闭上了嘴,坐在了椅子上。
田朋兴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微躬着腰媚笑道:“江县长,好久不见了,您这风采不减当年啊。”
江海差点笑出声来,这人也太草包了吧,拍马屁都不会拍,江一帆才三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之时,又不是老了,说什么风采不减当年?
江一帆坐了下来,对着田朋兴道:“老田,咱们闲话就不说了,毕竟也是在一起共过事的,你有什么事情吗?”
田朋兴自家知自家事,他知道当年自己干过什么,所以对江一帆的态度他是喜出望外,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江一帆当面羞辱的心理准备的,他连忙开口道:“江县长真是大人有大量,当年我老田不长眼,冒犯过您,这次是来求您原谅的。”
江一帆挥了挥手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你直说吧,有什么事情找我?”
田朋兴这才期期艾艾的把来意说了出来,他在那次停职反省之后,被降职使用,当了气象局的副局长,本来他就想这样过完这一生算了,可是现在连这个愿望都实现不了了。因为从去年开始,中央下达了“清理三种人”的通知,而田朋兴,就正好在“三种人”的范围之内。
所谓“三种人”,是指十年动乱中追随反革命集团造反起家的人,帮派思想严重的人和打砸抢分子。对这三种人,邓公有过明确指示,指出他们是最危险的人,必须在整党的过程中坚决予以清理。
田朋兴在十年动乱中就是典型的造反派,当然,他还不是大头头,大头头是熊志华,姜俊杰也是一个,姜俊杰已经坐牢了,熊志华估计也要被清理,他田朋兴当然也保不住了。
由于“清理三种人”的通知和“严打”几乎是同时下达的,所以前段时间,都安地区和县里的主要精力放在“严打”和治安整顿上,现在才腾出手来进行清理三种人的工作,最近,田朋兴也受到了调查,这让他惶惶不可终日,可又无法可想。熊志华自身难保,找他帮忙是肯定没用的,就算他不被清理出去,现在手上也没什么权,也帮不了他的忙。
两眼一抹黑的田朋兴在老婆的提醒下才想起了江一帆,不管好歹,他总算是跟江一帆共过一段时间的事,而看江一帆的为人,他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自己放下脸面去哀求他,说不定还能起一点作用,于是他就硬着头皮,上了江家的门。
江海在旁边听得是心花怒放,你这个背后放暗箭的小人,你也有今天啊?太解气了!
江一帆听了田朋兴的话之后,沉吟道:“老田,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向上级部门说清楚情况,在十年动乱里做过什么事情不要隐瞒,如果你的问题不大的话,相信组织上对你是会有一个公正的处理的。”
田朋兴沮丧的说道:“江县长,我不会坐牢吧?”
江一帆严肃的说道:“如果你在动乱时期犯下了什么严重的罪行,那坐牢也是有可能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是不可能帮你做什么的,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田朋兴抬头道:“江县长,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我就是参加了一些批斗会之类的行动,手上又没有人命,连打人都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