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还要问,他看着前方无尽的车流,心里这么想着。</P>
然而在方才那短暂的一瞥里,他看到安梦神色近乎是期待的。</P>
也许是夜色惑人,谢蕴消失已久的倾诉欲突然冒出了一个芽尖。</P>
“我之前和你说过,”他语气漠然,“九岁那年,有个道士说,我的命格是天煞孤星。”</P>
“嗯。”安梦感到意外,连忙应和,她没想到谢蕴真的肯开口。</P>
“……你知道的,”谢蕴不愿再重复一遍两人都熟知的下场,径直道,“那个道士说我不能再呆在谢家,然后父母就把我送到了霍家借住,18岁之前,我都在那里。”</P>
安梦认真听着,这时插嘴道:“难道去了霍家,你的命格就会有所改变吗?”</P>
【那个道士也是胡说八道,如果去霍家就能改变结局的话,怎么还会有这本小说?】</P>
谢蕴一怔,沉默几秒,摇头道:“不知道,也许只是能做到不祸害谢家吧。”</P>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嘲讽意味,不祸害谢家,那祸害霍家就可以了吗?</P>
“外祖父霍云天对我十分不喜,霍闵轩惯会见风使舵,”谢蕴厌恶地皱眉,“刚才你也看到了,他一直都那样。”</P>
安梦抿了抿唇,她是知道剧情的。</P>
原着用“寄人篱下”“沉默寡言”“少年郁郁”这样的词,将谢蕴的少年时光一笔带过,然而流水般的日子却并不会因为言辞的简略而缩短分秒。</P>
“不过去霍家确实也没什么用,”谢蕴凉飕飕道,“我十三岁时,父母还是没了。”</P>
他僵硬地勾了下唇角:“我爸年轻时招惹到的仇人,那人从牢里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寻仇。</P>
“我妈……她当时和我爸在一起,也受牵连了,两人被捅了好多刀,急救了,却还是都没了。”</P>
系统填鸭式灌给安梦的苍白剧情,从谢蕴口中陈述出来,便夹杂了鲜血与遗憾在漫长时光中发酵而后的沉重力量。</P>
安梦哑然,轻轻道:“节哀。”</P>
“这应该不是你的缘故,”她斟酌着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缘果报罢了。”</P>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可明明就是他爹招惹了仇人啊,跟天煞孤星有个屁的关系!】</P>
“但愿如此。”谢蕴不置可否道。</P>
前面堵车了,他一脚踩下刹车,茫然盯着路灯的光晕,久违地从记忆里拎出一点细枝末节来。</P>
当时他还在上初中,知道父母出事后,心急如焚,一路从学校狂奔到医院。</P>
寒冬腊月里,他却满头是汗,热气从头顶蒸腾而上。</P>
他弓着脊背、手扶膝盖剧烈喘息间,模糊听到急诊手术室门开。</P>
医生走出来,哀声道:“家属请节哀。”</P>
恍惚间一阵天旋地转,他急喘着抬起头,热汗滚滚从额角流进眼睛带来刺痛,却顾不得擦。</P>
冷汗从后背渗出,将贴身衣物浸得贴在身上,少年打了个寒颤,呆立在原地。</P>
——站在走廊过道的几个兄弟姐妹看向他的眼神,夹杂着恐惧、厌恶和避之不及,仿佛在看毒如蛇蝎一般的存在。</P>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们,你生来便是个扫把星,近你者皆会下场凄惨。</P>
医院走廊刺眼的顶灯模糊成一片白光,白光散去,恍然间,已是弹指一挥后的十几载。</P>
燕城是个极度繁华的都市,在此刻这点体现的淋漓尽致——现在是晚上十点多,高架桥上依然堵得水泄不通。</P>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司机怒骂声、鸣笛声,谢蕴却丝毫不受影响,指尖不疾不徐地轻点着方向盘。</P>
他松了松衬衫领口,偏过头忽然问:“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