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张氏缓过来一点力气,就朝李婉云喝道:“赔钱东西,还不给你男人把被子盖好,成心想冻死我儿不成?”
她说完觉得“死”这个字不好,连忙又呸呸两声,瞪一眼李婉云道:“要死也是你死,我儿福大命大,定能醒过来。”
全子夫郎见李婉云被骂的一声不敢吭,暗暗叹声可怜,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喊上全子娘就要回家。
院门外沈玄青几人刚出来,就遇到过来的林忠才和他儿子,林忠才是里长,识字年纪也大,年轻时在外奔波过,见过的世面多,是以在村里颇有威望,林忠才和沈玄青阿奶沾了点七带八拐的亲,远是远了点,但也算是个亲戚,沈玄青这一辈都喊他舅爷。
“舅叔公来了。”卫兰香说道,沈玄青兄弟俩跟着喊了舅爷。
“是兰香啊,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大晚上叫唤成这样。”林忠才见是他们就问道。
沈尧青开口道:“舅爷,我们过来就看到正子和他娘摔地上了,正子摔重了昏过去,他娘腿折了,别的还不太知道。”
“这样啊,那请郎中没?”林忠才往张家院里走,他边走边问话。
毕竟是长辈,卫兰香不能一走了之,只好又和儿子跟在后边,说道:“去了去了,大志他们去了三个人呢。”
“林叔过来了。”全子娘喊了声,旁边真哥儿也叫了人。
这会儿张家再没别的人,林忠才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全子家就在隔壁,当然要问问。
“我也是听到老张嫂喊叫才出来,一出来就见她和正子都倒在门前地上,正子那会儿就没动静了。”全子娘如实说了。
待进房后,老张氏因腿疼难忍低声唉叫,她毕竟年纪大了,能忍到这时候已经算很不错,这会儿见到林忠才,登时哭哭啼啼诉苦,说大志那几人丧了良心,都没人愿帮她去喊郎中,非得讹诈她一块玉佩才肯去。
林忠才年纪虽大,可不是糊涂的,老张氏为人如何一清二楚,又看一眼沈尧青,见他微微摇头就知这老太婆在胡言,轻喝一声斥道:“我只问你,正子这是怎么回事?”
老张氏抹一把眼泪,唉唉说道:“我儿说他要去和大羊喝酒,夜里我见他没回来就去找,不曾想他倒在门前了,我去扶他脚下一滑也给摔了。”
“大羊也忒可恶,啥时候喝酒不好,非得今日找我儿,这么大的雪,不是成心害人吗。”
她话音未落,看见端了火盆进来的李婉云,恶狠狠瞪过去一眼,说道:“定是她,定是她坏了心肠,把我儿推倒在地,害正子摔得这样重,早知道就该打死这个祸害!”
李婉云胆小怕死,也不敢违背丈夫和婆婆的话语,但这会儿她火盆还没放下,呆愣愣站在原地,脸色煞白双眼通红,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泪痕血迹,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却只说出一句“我没有”。
“老张嫂,你这话说的,明明我看见了,你和正子先在门外摔了,婉云才从院里出来要扶你,哪里是她推的,可别空口说白话污蔑好人。”全子娘看不下去了,把李婉云手里的火盆接过放在地上,等会儿火势大了铜盆滚烫,非得把手烫掉一层皮。
“就她还是好人?”老张氏急得一瞪眼,还想往下说却被全子娘打断了。
“你别胡说,夜里静,我在院里给我孙子倒尿壶,可是听见了,外边咚一声像是有人摔了,还没过劲,你就喊起来问是不是正子,我当是正子摔了个屁股墩没多想,再回去放尿壶,就听见你嚎了。”
全子爹娘是一对滥好人,心是善的,在村里跟谁都和气,但这会儿见老张氏冤枉李婉云,全子娘看不下去,滥好心一犯就为小张氏辩解起来。
她这么一说十分合理,小张氏一个软弱的妇人家,哪有胆子去推丈夫,更何况全子娘在村里为人厚道,不是扯谎的人,林忠才便信了几分。
“正子像是踩在尿上滑倒了。”沈玄青开口道。
见屋里人都看他,就说道:“院门前那一滩尿在雪上都成黄的了,夜里不好辨认,但看雪上颜色深就知道,正子身上不也一股尿骚味,老张婶身上都有,都是踩到尿给滑了。”
屋里确实有尿骚味,别说沈玄青了,别的人方才着急,眼下多想一会儿也能觉察出来,于是沈尧青开口:“他去喝酒,应该是回来在墙根下解手,没留神踩上去了。”
“外头那块石头上有血迹,该是正子倒下去头磕上边留下的。”沈玄青打猎养成的习惯,在忙乱中也能分出心神观察周遭,借着当时全子娘灯笼映出的光就看到了。
林忠才点点头,张正子亲娘都说他确实是出去喝酒,如此一来,事情便明晰了,连老张氏闻到自己身上尿骚味都再说不出话来。
他走过去看一眼床上的张正子,又探探鼻息,发觉气息分外微弱,枕头上有血迹蔓延,流的还挺快,心下就是一惊。
“快捣些止血的药来!”林忠才缩回手立即说道。
老张氏见他神色不对,愣一下便嚎啕哭起来,拍着左腿边哭边骂。
林忠才被她哭喊的心烦意乱,喝止道:“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