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玫见香儿一直拉着一张悲悲戚戚的脸,再根据她前几日的表现,已猜到几分她的心思。
“香儿,你过来。”曾玫放下手里的书,似乎摆出要与她一番长谈的架式。
香儿瞧不出曾玫此时是喜是怒,紧张地走了过去,小声地问:“不知大小姐有何事?”
“香儿,你在我身边伺候好些年了,我自来认为你是十分懂规矩的,办事也从未出过差错。只是近日里,你颇让我失望。”
尽管曾玫的语气很平和,香儿听了心里还是一紧,大小姐都说对自己失望了,不会是要把自己赶出玉泠阁吧。若打发她去膳堂或杂院做粗使丫头,她干脆一头撞墙寻死得了,反正今日受的屈辱已经够多了,要是再被赶,她觉得自己也没脸再见人了。
她下定了决心,咬紧着牙关,正在等着曾玫将赶她的话说出口。她已经瞧好了,这房间的北墙可结实着呢,猛冲过去用力往上撞,想死应该不算太难。
曾玫瞧着香儿此时的模样挺可怜的,说起来,她实在也没做过什么错事,只不过最近爱嚼舌根子罢了。
曾致扔下刚才的那个话茬,温和地问:“你成亲不多久,本该高兴才是,可我瞧着你自成亲以来,就没见你笑过,你不喜欢玳安?”
香儿眨巴着眼睛瞧着曾玫,忖道,大小姐这意思好像不是要把她赶出玉泠阁,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香儿先是不吭声,然后点了点头。
“既然你不喜欢玳安,又为何要同意嫁给他,你若不同意,侯爷与夫人难不成还会逼着你嫁给他不成?”
香儿听出曾玫语气里有质问,更有几分生气,但绝没有要赶她的意思,那自己也不必寻死了。想来好死不如赖活着,还是自己认个错吧,便赶紧跪下,说:“大小姐,我知道侯爷与夫人是为我好,他们费心为我操劳婚事,我是心存感激的,嫁给玳安是我自己同意的,我绝没有埋怨的意思。”
“你不喜欢玳安又同意嫁给他,这又是何意?”曾玫明知故问,就想听听香儿自己怎么说。
香儿埋头沉闷了一会儿,说:“我之所以同意嫁给玳安,只因为……只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个福份嫁给……喜……喜欢的那个人。”
“你喜欢大少爷吧。”曾玫直白地说。
香儿身子颤了一下,不敢吱声,她不知大小姐是怎么知道的。若被夫人知道她有这种僭越之心,还不知要怎么处罚她呢。
曾玫见香儿如此紧张,便道:“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莫非你同意嫁给玳安,只不过想得些机会去明澈轩?”
香儿的眼里闪着泪花,哭道:“大小姐,我并不敢心生僭越之事,只是觉得……觉得这样能多见见大少爷也是好的,他若能多瞧我一眼便是我的福份了。”
曾玫没经历过感情之事,并不能十分理解香儿的心,但事理她却是明白的,说:“既然你自己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为何又要去奢望,恁地白白苦了自己!”
香儿心里痛楚之极,她自己又何曾想尝这等苦呢。
曾玫又道:“以你这等身份,哪怕是给大少爷做妾都是不行的。不是说你不配给大少爷做妾,而是府里自来没有这个规矩!你这等自寻烦恼,成日忧愁,还不如解开了心结与玳安好好过日子,我瞧着玳安也不错,实诚本份,你若真心对他,他肯定会对你好的。”
香儿自个儿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既然大少爷给了她这种屈辱,她也没脸再去明澈轩见他了,若自己还想安生,想把日子过下去,只能委身做玳安的娘子了。喜欢大少爷就把他放在自己心里好了,反正无人能管得了她的心。
她朝曾玫磕了个头,“谢大小姐提醒。”
“你快起来吧,以后别再嚼舌根了,也不要去关注大少爷与宝菱的事。”
“是。”香儿起来了。
曾玫见香儿近日似乎比以前消瘦了,气色也不好,难怪书中有“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类的句子,看来情感之事当真是害人不浅。
想到这里她又疼惜香儿起来,见她的眼睛红肿肿的,脸上还糊了不少眼泪,说:“没事了,你去洗把脸吧。”
今儿个夜里轮到玳林在明澈轩侍夜,到了晚上戍时,玳安得以回到他与香儿的新家了。
让他颇为吃惊的是,卧房门竟然敞开着,这是香儿让他进卧房的信号么?刚成亲那些日子,他做梦都想进去,而这时,他又不想进去了,就香儿告发宝菱那件事,一直让他如同吃了个苍蝇。
在他的想象里,香儿不是这种爱惹事或在人背后嚼舌根子的人。可是自从自己娶了她,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前些日子他还在等着香儿给他一个解释,可是香儿压根就不搭理他。
既然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他又何必去讨个没趣。
此时香儿一直端坐在房里静静地等着玳安,明明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却半天也不见他进来。
香儿不禁恼了,忖道,他到底想怎样啊,自己都把卧房门敞开了,难道要自己出去把他拉进来吗?
她腾地起身,气冲冲地来到堂屋,见玳安已经把几个椅子拼好了,正在摊被子呢。
“你打算一辈子睡这里么?”香儿没好气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