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既出,代王和代王子都愣住了。
但他们愣了片刻之后,又感到这个主意实在很妙。
正如云瑶所言,她是代国的翁主,不用像代王子那样事事谨慎,连出王都也要小心翼翼。而且她与代王子长得有五六分相似,要是让她来假扮代王子,未尝不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代王瞥了一眼代王子,问道:“阿阳以为如何?”
代王子望望自己的父亲,又望望自己的妹妹,终于说出一个字来: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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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云瑶便带着代国的兵符印鉴,前往代国驻军所在的边城。
离开之前,代王曾仔仔细细地叮嘱过她:在边城不要不要胡来、不要逞能、不要跑到匈奴人的营地去。郡国驻军虽多,但这些年被匈奴大军打得怕了,未必比得上卫青将军麾下的大军。她留在边城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平平安安地回来。
云瑶应下了,同时也将胶西王翁主的脾气秉性,透露给了代王一些。
代王撇撇嘴,道:“你还不相信父王么。她的脾气秉性再古怪,也不过是个小女娃娃罢了,又是父王的晚辈,难道父王还能栽在她手里不成?嘿嘿,刘家的人,还从未有哪一个不古怪的。”
别的不说,自己跟前的这一儿一女,也是两个古里古怪的人。
云瑶拿代王没办法,便只能叮嘱自己宫里的女官,千万要看好那位胶西国翁主,别让她又胡说八道了。她是真真切切领教过胶西王翁主那张嘴的威力的,知道那人一开口,天都能塌下来。
等到女官们齐齐应下来,说自己定会好好看着那位胶西国翁主,她才安心地离开。
云瑶靠在马车车厢里,一面思索着代王刚刚留下的话,一面展开代王留给她的一封竹简细看。
这是卫青将军写给代王的亲笔信。竹简上说,希望代国驻军能从西北面出兵,与自己形成犄角之势,合围。虽然她有些不大明白,到底“犄角之势”所指为何,但合围二字,还是能看明白的。
卫青将军是想让郡和他们一起,合击匈奴人。
云瑶将竹简哗啦啦地一合,继而又想到,代王前不久曾经坦言过,郡国上下已经没有可以打仗的将军了。那些边城的驻军守将们,大多是临时抽调过来的。要他们上阵杀敌倒还尚可,但真要讲究起行军打仗来,他们跟卫青之间,相差了整整十个公孙敖。
因此这一回,她顶着王兄的名号前往代国边城,肩上的担子颇为沉重。
等到了郡国边城之后,云瑶即刻便与守城驻军合符,顺利接管了那支郡。
虽然云瑶不擅长行军打仗,但她还有一个厉害的手段,那就是占卜。
她能算出匈奴大军什么时候会来,也能算出假如郡与匈奴人迎战,到底是吉是凶。要是吉,那便迎战;要是凶,那便使出各种歪缠的主意,跟匈奴大军来来回回地绕,但就是不正面相击。
如此反复过三五回之后,郡居然在匈奴人手底下,吃了好几回的胜仗。匈奴人被这一支歪缠的郡绕得头疼,索性放弃了代郡,专攻上谷。
代国的压力骤然一轻,但卫青将军的压力却增加了。
前些时候,合营的两支大军已经重新分开,卫青走上谷,公孙敖走代郡,分进合击,卫青手里的人马本已经有些捉襟见肘。现在匈奴人将精力全数放在上谷郡,便感到有些吃力起来。
因此卫青又给郡来了一封信,希望他们死守代郡。
一开始云瑶尚不明白,卫青将军所谓的“死守”,到底指的是什么。
但是当她听说卫青将军在上谷郡血战,逼得伊稚斜不得不回转,想要从最薄弱的代郡撕开一道口子是,便陡然明白过来:这一支匈奴大军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亮出了最狰狞的獠牙。
如果他们再像先前那样躲躲藏藏、胡搅蛮缠,是会被匈奴人一口吞到肚子里去的。
云瑶有些焦急,郡国驻军和守将们则更是焦急。
但现在代国无人可用,纵使他们再是焦急,也无济于事。
云瑶失眠了整整两个夜晚之后,代郡里终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公孙敖将军带着自己的余部,正在从从上谷郡与代郡的交界处赶往郡国边城,不日即将抵达。与那位公孙敖将军一起来的,还有当日生生擒住军臣单于的那位稗将军,高肃。
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长恭……
兰陵王的能征善战,她是亲眼见过的。在这个世界上,假如说还有哪一个人能同卫青将军比肩,那定然是高肃无疑。至于另一位厉害的霍将军,他现在还是个小娃娃。
她在高肃到来的那一日,唤过一位郡国将军,低声叮嘱了他两句话,又将自己手里的半块兵符交给他,然后走到高高的城墙上,朝远处眺望。
远方一片黑压压的汉军,旗帜上飘着公孙二字。
有两位青年将军策马而来,后边的那一个,戴着一张冰凉的青铜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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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敖和高肃甫一进城,便被一位郡里的将军,客客气气地迎了进去。
那位郡国将军双手捧着半块兵符,交到高肃手里,继而言道:“代王子知晓稗将军骁勇善战,又擅使谋,因此便将这支郡,暂且交与稗将军统辖。等战事结束之后,再将兵符收还回来。还望稗将军莫要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高肃摩挲着那半张兵符,低沉道:“敢问代王子现在何处?”
郡国将军摇摇头,表示代王子近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因此才将兵符拿给自己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