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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移居北宫,与花草相伴,终日不出宫门半步。

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便意味着一场酝酿已久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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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秋天已过,冬日慢慢地临近了。

丧礼持续了七七四十九日,惠帝被抬往皇陵下葬,整个朝堂都笼罩在一种诡谲的阴影之下。这种诡谲的阴影虽然未曾蔓延到后宫,但云瑶在后宫里,却同样感觉到了那种沉闷的氛围。

小皇帝登基了,太皇太后临朝称制了,于是她这个皇太后,便可以被一脚踢开了。

刘恭已被接到吕后宫里亲手抚养,从今往后这孩子同她再没有关系。即便从名义上,他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但宫里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所谓的怀胎十月,不过是两年前吕后与张皇后的一个协定。这孩子的生母,另有其人。

云瑶其实很想将那位生母找出来。虽然她已经被赐死了。

但现如今她在宫里……唔,如果说惠帝在时,她还勉强算得上是好过一些,那么现在,她便是彻彻底底地,被冷落在宫里,无人问津了。

出身侯门又能如何,等到价值被压榨干净时,便再也没有人过问了。

因此她现在,不管想做什么事情,都束手束脚,动弹不得。

云瑶苦笑着接受了现实,在宫里安安然然地度日。冬日里大雪纷飞,在汉宫里偶尔可以看到难得一见的雪景。偶尔她会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旨意,但更多的时候,也仅仅是自娱自乐而已。

在这种情境下,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卜卦且又卜卦了。

对于云瑶来说,卜卦已成为了她的本/能,是与吃饭饮水一样平常的事情。

而且有了那片龟甲,她的卦辞便更加精准,也更加让她感到“惊喜”了。在平常的卦辞里,她可以得到一些“意外”的答案。这些意外的答案,是从前从未出现过的。

例如有一次,她以龟甲来占卜,自己到底何时才能见到高肃。

在龟甲皲裂的花纹里,还有袅袅升腾起来的烟火里,她看到了一排整齐的卫兵。那些卫兵的面容都很是清晰,连身上的铠甲和铭牌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些卫兵,显然是虎贲营。

她看见高肃站在虎贲营里,微微地垂着头,神情有些疲惫。

而她自己,则坐在高台之上,俯瞰着那些卫兵。

也就是说,高肃将来会出现在虎贲营里;而她第一次见到高肃,则是在自己去虎贲营的时候。

这些图像式的场景,可比从前铜钱占卜出来的卦象,要清晰得多了。

而且龟甲上那些皲裂的花纹,配合着缭绕的烟雾,还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半吉”二字。

很显然在将来的某一日,她会顺利地见到高肃,而且应当算得上是顺遂。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云瑶也一天天地在北宫里住着。

除了龟甲里呈现出来的画像,一日比一日更加清晰之外,便再没有什么变化了。

整个漫长的冬日很快就过去了,紧接而来的便是开春。春耕事农桑,她身为皇太后,是要跟随太皇太后一同去祭祀的。至于为何祭祀的是太后和太皇太后,而非幼年的皇帝,明眼人已经看出来了。

吕后她的野心不止于此。她不但要替代皇帝处理朝政,而且连祭祀之事,也要取而代之。

显然在吕后的眼里,她才是当之无愧的皇帝。

云瑶陪在吕后身边,默默地完成了整个祭祀。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扮演着一只提线木偶。

毕竟在现在的大汉宫廷里,一个安安静静的提线木偶,才是最最安全的。

祭祀过后,她们便被虎贲卫们护送着回宫了。

云瑶注意到,虎贲卫里依然空缺了一个位置,空荡荡的有些扎眼。仿佛上回那个人消失之后,便再没有出现过了。她想了想,便唤过身边的侍女,吩咐她去虎贲卫里打听。

如果消失的那一位,当真是昔日救过她的少年,她心里其实也挺过意不去的。

侍女领命而去,很快便带回了消息。据其余的卫兵们说,那位少年是虎贲卫里最最骁勇的一个。不过自从上回被一剑穿胸之后,便再也没有醒过来,现在还不死不活地熬着,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虎贲中郎将心地良善,便将这个位置留了下来,一直没有让人补缺。

云瑶听到这里,不免感到有些歉意。

不管如何,那位少年都救过她(或是张皇后)一命,如今他生死未卜,自己怕是难以推卸这个责任。前些日子送过去的药材虽然有效,但少年的伤势却非一日能挽回,便只能这样静候着了。

她捏着那片冰凉的龟甲,又想了想,终于还是投到脚边的火盆里,替他卜了一卦。

卦象一出,她的呼吸骤然一滞,心脏如同被人攥了一把,闷闷地疼。

袅袅烟雾里,她看到了一位面色苍白的少年,直挺挺地躺在榻上。

少年的手软软垂下,胸口还隐隐残留着一些血渍,两颊深深凹陷了下去。她绝不会看错他的模样,那是高肃,年少时的高肃。虽然面容仍有些稚嫩,但她却绝不会错认他的模样!

啪,嗒。

细炭在火盆里爆出了轻微的火花,冰凉的龟甲静静地躺在火光里,斑驳的纹路在火光里显出一个字来:凶。

半凶不凶,命悬一线。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面色也有些苍白。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