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唔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三枚铜钱,小心翼翼地卜了一卦。
卦象上呈现的是,上吉。
那片碧绿的龟甲依然被她贴身藏在胸口处,但现在她与高肃朝夕相处,不敢随意用龟甲来卜卦,便勉勉强强地用铜钱来替代了一回。少年听到铜钱落地的声音,只以为是她无意中掉落了钱币,并未在意。
便在此时,高肃接到了一封汴梁城里来的书函。
是韩琦的书函。他想将女儿托付给高肃。
接到那封信函的一刻,高肃愣住了,连云瑶自己也愣住了。
“……他、他将我托付给你?”云瑶轻轻地抚平了那封信函,来来去去地看了很多遍,上面的字迹清晰、意思明了,很显然是韩琦察觉到了什么,要将小女儿托付给一个信任之人。她想到那场注定失败的政变,心里如同被针尖刺了一下,有些微小的疼痛。
少年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低头问道:“怎么了?”
她咬了咬唇,轻声道:“如果……如果父亲失败了呢?”
少年将她抱在怀里,双臂揽住她的小身子,叹道:“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你父。阿瑶,我曾与韩郎秉烛夜谈过几回,他的一些举措,我是举双手赞成的。”
他低下头,望着他的娃娃,笑道:“而且我还给他提了些建议。”
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云瑶暂且猜不出来。但高肃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头顶,手掌干燥且温暖,不多时便让她感到昏昏欲睡。她在高肃怀里寻了个位置,轻轻戳着父亲的来信,低声问道:“你已决定要帮助父亲了么?”
少年缓缓点头,沉沉地唔了一声。
“但你眼下不在汴梁。”
“阿瑶。”少年低低唤了她一声,笑了:“有些事情,不是非要在汴梁才可办的。我请旨前往河西,带着麾下将士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你猜猜,是为了什么?”
他朝她眨眨眼,笑道:“自然是为了与你父遥相呼应。”
遥相呼应什么的,云瑶暂且有些听不明白。
但铜钱卦象上显示的结果,却实实在在地都是吉。
云瑶有个好习惯,那便是当自己不明白的时候,不会去钻牛角尖。她乖乖地留在高肃身边,被他一点点地亲手养大,又看着他亲手斩断了西夏国的补给线,将西夏的两位大将军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请西夏国主出面,心中除了赞叹和感慨之外,便再无其他了。
高肃果然如他所言,将西夏国的军队,牢牢阻挡在了河西之地。
非但如此,他还如一头亮了雪白利爪的苍狼,将北宋与西夏的边境线,一点点地往西面推移。
照高肃的说法是,宋主承认了西夏立国又如何?但凡他在西北一天,西夏国主便休想讨得了好处。
不记得是谁说过,一头狮子带领的羊群,能打败一头绵羊带领的狮群。
西夏元昊自然不是绵羊,但西夏与宋的战火,就此胶着在了河西一带。
西夏国在反出数十年之后,终于踢到了一块真正的铁板。
此时距离韩琦回汴梁,已经过了整整七年。七年的时间足以让高肃长大成人,也足以韩、范二人的新政为皇帝所接纳,也足以让朝中的文官抱团,反对他们的庆历新政。
但与历史上不同的是,这一回,他们多了一个极有力的强援。
西面两位将军联手,将西夏国最精锐的一支军队逼到了绝境,宋军长驱直入西夏都城,西夏元昊不得已,失手被擒,宋军接管西夏国故土,打通了前往西域的唯一一条道路。
河西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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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就是汴梁城。”
年轻的将军微微抬起马鞭,指着面前那座繁华的城池,侧头望着身旁的少年。
小小的少年垂着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努力掩饰自己没有喉结的事实,又偷偷往后边瞥了一眼。她是女扮男装,身后就是西夏国的国主与贵族,这回他们回汴梁,谁都没有惊动。
“你有把握么?”她轻声问道。
年轻的将军收回目光,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这是一件珍贵的礼物,他们会喜欢的。”
同时,也是一块珍贵的叩门砖,可以用来敲山震虎。